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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38.01

那賣唱的小娘子卻一笑,偏拔高了聲音,口齒伶俐地反駁道:“娘子怨奴,奴卻是冤枉。奴唱著的這小曲兒,乃是勛國公府阮二郎所做,正經詞曲,文雅得很,哪里讓娘子見得了淫與浪?再說了,奴這小細嗓子,連這大道上的車馬上都蓋不過去,里頭又不知隔了幾道門,幾重墻,你家小郎君要有神仙般的順風耳才能聽著吧?別家郎君娘子,沒一個來罵奴,娘子偏要尋奴的霉頭,這不是找碴兒嗎?”

卻原來這喻盼兒在外面寸步不離,等得焦急,她這心里頭,擺在頭一位的便是她家弟弟喻喜麟。這賣唱娘子在這里嬌聲吟唱,喻盼兒聽著,便覺得那聲音刺耳至極,又想起喻喜麟做題讀書時,一點兒干擾也受不得,這下十分惱火,立時便要發(fā)作。

她當時捅了捅歇在車架上,隨著那歌聲搖頭晃腦的阮二,想要讓他出頭,阮二卻懶得出去,只在這里坐著。喻盼兒無法,這才親自下車,斥了那歌女一回。

那賣唱的卻見多了世面,不慌不忙,牙尖嘴利地反駁了回去。喻盼兒自恃身份,不愿與她當街爭吵,丟了臉面,便令仆侍丟了銀錠過去,誰知那小娘子一把將銀錠扔到了地上,挑眉笑道:“千金難買奴高興。奴就是不走,娘子要奈奴何?”言罷,又眉飛色舞地唱了起來。

喻盼兒吃了癟,恨得不行,暗想道:她受了這般悶氣,阮二郎還不出來給她做主么?誰知她這一回首,又見得阮二掀了簾子,目不轉視地盯著那賣唱娘子看,興致頗濃。那歌女一對上他的眼神,也十分放浪地與他當街傳起情來,喻盼兒夾在中間,氣生氣死,只一拂袖,回了車里頭。

她一心要嫁入國公府,真可謂煞費苦心,而如今婆婆不喜,夫君不愛,喻盼兒直覺得日拙心勞,十分憋屈。但她轉念一想,又安慰自己道:幸而喜麟是個出息的,這次應試,必能拔得頭籌。她受這些委屈,不打緊的,只要能為弟弟賺些好處,那便也值了。再說了,馮氏遲早會喜歡她的,畢竟她可比榮十八那個不安分的更合她心,阮二風流,那也是名士風流,妾室再多,也壓不過她這個妻。

這般想著,盼姐兒又恢復了些精神,只盼著她家小弟能給她出一口氣,便連阮二遣了奴仆,去問那賣唱女的名姓,也默不作聲,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流珠在旁看了這一出,暗自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及至小郎君們考完了試出來,流珠在旁笑望著,見有小兒嚎啕大哭,一副無措狀,出了門就站在那兒,煞是慌張,又見有小郎君一出來就嚷嚷著要看書對答案,更有甚者,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了起來,都說自己答得對。流珠這一看,便知道題目多半是有些難。

果然,待徐瑞安出來后,這小子咬著唇,沉默不語,徐子期一問,他才道:“娘還是再給我找找別的散館吧。我約莫就卡在那二十名上下,實在有些險?!?/p>

流珠只笑著安撫了他幾句,瑞安卻仍是悶悶不樂。等到徐如意出來,卻見她牽著個漂亮小姑娘的手,嗒嗒跑了過來,喜道:“娘,大哥,兒不是唯一一個小娘子呢。你瞧,這位便是給咱出燈謎的那姑娘?她也來應考了。”

這正是狀元郎金玉直的妹妹,金二十娘。但見她微微笑著,給流珠及徐子期見了禮,隨即道:“兒名喚金玉緣,比如意大上幾個月。這次考試,兒與如意都覺得題目不算難,若是果真有緣,以后說不定能成同席。”

流珠呼來憐憐,將先前憐憐買給自己的那些吃食,給或喜或憂的三個小家伙分了分。徐子期問了二十娘的住處,正好順路,便說要將她送回去,金玉緣卻拒絕道:“兒與十二哥約好了。兒在這里等著他來接?!?/p>

這樣一個粉白珠圓的小女孩,流珠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等著,想了想,便讓憐憐陪著她等。此地離著徐家府邸也不算甚遠,憐憐腳程快,若走路回去,倒也用不上太久時間。

流珠走后,憐憐鋪了張帕子在地上,教金玉緣坐下,隨即也自口袋里掏出了線繩來,跟金玉緣玩起了翻繩。先前她見阮二娘翻繩翻出了恁多花樣,小孩子心性的她也偷摸練習了許久,如今總算逮著了顯擺的機會。

金玉緣是個溫柔的小姑娘,只笑瞇瞇地看著她玩得高興,倒比她這個大人更有個大人模樣。憐憐投入得很,一個人也能玩上許久,其間怕金玉緣餓了,又不斷給她掏東西吃,倒教這小姑娘笑著道:“姐姐那口袋,好似是神仙口袋,掏也掏不盡?!?/p>

憐憐樂了,自夸道:“可不是。里頭甚玩意都有,你要啥,奴便給你拿。”

金玉直因在傅辛殿內滯留了許久,是以姍姍來遲。今日本是休沐,他明明答應了小妹會來準時接他,可是作為傅辛的近臣,那必須隨叫隨到,金玉直也是無法。他唯恐妹妹等得不耐煩,可誰知到了地方,卻見大小兩個姑娘正玩得高興,笑聲老遠便能聽見。

他稍稍放下心來,上前牽起了玉緣的手,對著憐憐重重一拜。憐憐捆好口袋,拎在手里,將地上的帕子疊好,收入懷中,隨即笑道:“有甚好謝。你們走吧,奴也要回去了?!?/p>

金玉直這人也頗有意思,偏要將她送回去不可。憐憐只覺得好笑,可是這男人非要跟著,這一跟,就是一路。等到了徐家門前,狀元郎面色一變,道:“娘子可是徐小將軍府上的女使?”

憐憐趕緊道:“你可不要再謝了。奴是不是,也不要告訴你。你家小妹這般水靈,以后可得看好了,別再把人家往街頭上面一丟,撒手不管。好了,奴做善不留名,你吶,大恩不言謝,咱倆兩清了?!闭f罷,匆匆從后首儀門入了院內,竟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徐子期是咄咄逼人,利箭一般直穿胸間,而金玉直這人啊,是直得嚇人,正直的直。

金玉直暗自思尋著,輕吁一聲,牽著玉緣的手,問她餓不餓。玉緣只笑道:“方才憐憐姐姐給了兒好多吃食,兒都吃撐了?!?/p>

金玉直面色一沉,凝聲道:“昔有淮陰侯從食漂母,千金以報。春秋之時,亦有靈轍危急之際為趙盾解圍,也是因那趙盾在他饑餓之時曾予他食物。詩曰,寄言世俗休輕鄙,一飯之恩死也知。徐家不因十兄之過而怨怪我們,反倒這般看護于你,我們日后,必不能忘了他的這份恩情?!?/p>

金玉緣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想起燈會上時收了阮二娘不少銀錢,心里不由愧疚起來,只暗自尋思著日后得了機會,必要相還。

金氏兄妹感恩圖報,暫且不表,卻說另一邊,徐*又到了薛微之府上。流珠拿回來的阿芙蓉膏,被徐*用得攏共只剩下一盒,她每次來此,都會給薛微之點上阿芙蓉,煙霧騰升之間,憂愁盡去,令這薛郎君十分舒坦暢快。

他的癮愈發(fā)大了,自己雖覺得有些不妙,但憶起那般滋味來,卻也不愿割舍,連帶著見著*娘子時,這心里也十分歡喜。近日官家打算對土地進行整改,他獻了策,官家召了他好幾回,頗有重用的意思,而另一邊,他也見了魏謹的幺女魏染兒幾次,覺得那小娘子脾性活潑單純,比起凈擺大架子的秦家阿嬌可好伺候多了,再加上時不時與徐*偷一回情,這薛微之實在覺得自己的運氣越來越好了。

官場情場雙雙得意,薛微之躊躇滿志,顧盼生豪,可謂是得勝的貓兒歡似虎,全然不知兵已在頸,而自己已身在阽危之域,地處尸冢之間,再往前,便是陰雨晦冥的黃泉路,陰陽交接的鬼門關。

這次吸了煙后,薛微之瞇著眼,竟連徐*在旁也全然忘卻,只目色癡迷地喃喃道:“以后某便要得官家看重了,土地一改,賦徭一合,百姓也會念著某的好。屆時娶了魏家小娘子,再有徐*這樣能賺錢的美妾,生他幾個孩子,便能錦衣還鄉(xiāng)一回,教從前瞧不起某的,都來諂笑脅肩,吹牛拍馬?!?/p>

徐*之前隱隱聽了風聲,說是魏尚書要將女兒嫁給薛微之,消息卻不確切。此番聽得薛微之親口說出,*娘子只一笑,暗諷道:只看著你這好日子,過到哪里算是個頭。

卻道不旋踵窗間過馬,數日過后,蔡氏散館張榜公示,那名次是將兩位小娘子也一并排了進去的,只額外標出,這兩位不算正經學生,只是旁聽,兼任侍墨。憐憐擠到人群里頭,揚頸一看,先是大喜,后有小憂。<!--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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