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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韓氏之死

“我……你……你想怎么樣!”韓氏咬了咬牙,脖子一橫地道。

黎氏直起了身子,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你讓我的云哥溺死,我自然也要讓你嘗嘗這樣的滋味!”

說著她比了比身后那個臭氣四溢的大桶,又道:“瞧,這糞桶里可是全府邸上下人積攢了一日下來的,都是下人們的屎尿,若是二夫人你溺死在這里,最是適合不過了?!?/p>

她不是最自持身份高貴么,她就要這毒婦死在這天下間最骯臟地的地方,滿嘴屎尿極盡屈辱地死去!

而且身上無傷,自然也不怕以后韓家的人來鬧。

韓氏果然心中大寒,死命地掙扎起來,對著黎氏歇斯底里地尖叫:“不……你不能如此……!”

但是離奴和今奴強硬地拖著她往那糞桶走去,粗魯?shù)匾话丫咀∷陌l(fā)髻,毫不客氣地將她的頭往那桶里按,獰笑道:“二夫人,你且先來試試奴婢們屎尿的滋味吧!”

韓氏一下子只覺得滿面都是一股子惡臭屎尿味道,她立刻干嘔不止,但下一刻,她整張臉就埋進了那屎尿之間。

“啊——!”

黎氏則坐在門外早已安置好的太師椅上,邊烤火,邊笑瞇瞇地道:“冬日里夜長,咱們有的是時間,別一會子就弄死了,要讓二夫人慢慢地品嘗這樣的好滋味,據(jù)說官府送人上斷頭臺前都會喂人吃一餐好的,如今咱們二夫人出身高貴,什么好的沒有吃過,今日就讓她吃飽了,好上路。”

……

幽靜的靖國公府邸中,有悶悶而凄厲的響聲在空氣中飄蕩,仿佛是厲鬼的叫囂,又仿佛是夜梟的嘶鳴。

冰冷的雪花簌簌飄落,三條人影慢慢地地走在空曠寂寥的國公府中。

白玉輕聲低問:“黎三太太與韓二夫人可是有舊仇,這般法子倒是真難為三太太想的出來?!?/p>

西涼茉淡淡地道:“人人都說無毒不丈夫,但這世間最毒才是婦人心,不過是韓氏多年前結(jié)下的一段死緣,她為人素來囂張,弄死了三太太的孩子,三太太也不是吃素的,臥薪嘗膽這么多年,自然不會讓韓氏好過?!?/p>

當初她也是查知了這一點,所以才放心與三太太結(jié)盟。

一道詭異的穿著繡紅蓮黑衣的黑色人影忽然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西涼茉面前,單膝跪地,對著西涼茉抱拳道:“郡主,人已經(jīng)在前面了?!?/p>

西涼茉點點,向前而去,走了兩步,她忽然停下了步子,對白蕊悠悠道:“蕊兒,你就在這里與魅七一起放風罷?!?/p>

白蕊一愣,隨即想要說什么,卻被魅七一把揪住了衣領(lǐng),西涼茉輕笑,轉(zhuǎn)身領(lǐng)著白玉往前而去。

“大小姐,你……你……!”白蕊又羞又窘,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轉(zhuǎn)身就把她賣掉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偷笑的白玉消失在回廊間。

“你干嘛!大混蛋!”白蕊一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瞪著魅七,恨不得在他的臉上登出個窟窿來。

魅七沒說話,只是用專注的目光鎖住她:“你討厭我,在躲我,為什么?”

白蕊恨恨道:“你做的事,有哪件能讓我喜歡你的?”

魅七沉默了一下,還是很認真地道:“我不該沒經(jīng)過你同意,隨便摸你的身子和親你?”

這是他和魅六研究了許久,得出來的結(jié)論。

白蕊見他說得如此直接,臉上不由一紅,但還是道:“你還沒笨死,真難得。”

魅七見她肯定了自己的說法,覺得這是個好兆頭,他又沉默了一下,忽然從背后掏出了一捧東西遞給白蕊。

白蕊看著面前那一捧梅花,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什么,拿給小姐泡茶嗎?”

小姐有時候頗為風雅,倒是喜歡拿著花來泡茶,做糕點什么的。

魅七搖搖頭,有點艱澀地道:“這……這個是給你的,冬天只能找到梅花?!?/p>

白蕊一愣:“給我的?”

可她又不喜歡喝花茶……

但是一會子,她看著魅七有些閃爍的目光,才有點兒反應(yīng)過來,這是……魅七是在給她送花呢!

只有男子中意女子的時候,才會采花來送給她。

白蕊忽然覺得連點窘迫,臉上飛起了紅霞,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書上不是說采薇贈佳人,怎么是花瓣呢……?!?/p>

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甚至湊到鼻子下聞了聞,難得地看著魅七有些順眼了。

今日他穿著司禮監(jiān)魅部的夜行衣,俊逸冰冷的臉孔被特制防毒粉的布巾遮住,只露出一雙線條流暢秀逸的冰冷眸子,正用他特有的專注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魅七聽了白蕊的話,琢磨道,原來不是送花瓣么?

隨后,他又從衣服里掏出了一對精致的翡翠包金鐲子遞給白蕊:“給你!”

白蕊看著面前的鐲子,不由自主地搖搖頭,紅著臉道:“人家不要……?!?/p>

魅七一聽,“人家”?這個詞通常都是琴花魁伺候自己的時候,最常說的話,但通常下一秒?yún)s會抱著他求歡。

于是他肯定,這一回應(yīng)該沒有錯了,于是他硬是扯過白蕊的手腕子,將鐲子給套在了白蕊手腕上,白色的手腕配著金玉翠色,愈發(fā)顯得白蕊的皓腕纖細,魅七滿意地點點頭:“很美?!?/p>

白蕊羞紅了臉,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嬌嗔:“你做什么,討厭!”

魅七再一次聽到了一個女人伺候他的時候常常愛說的詞語——討厭!

于是,根據(jù)總總跡象,魅七肯定了自己的策略沒有問題,那么就應(yīng)該進行下一步了。

他忽然伸手一把將白蕊抱在自己懷里,然后在白蕊錯愕的目光中,把手放到了白蕊的小臀上捏了一把,然后又摸上了白蕊的小腰,還算滿意地道:“嗯,屁股挺大的,好生養(yǎng),腰也細,不錯,我喜歡!”

就在他準備把手摸上白蕊的胸口,再去掂量掂量的時候,白蕊終于回過神了,猛地將手里的那一捧梅花往魅七頭上、臉上一推,尖叫:“喜歡你個大頭鬼,你這個不要臉的大混蛋!”

魅七沒有想到忽然遭遇花瓣襲擊,多年鍛煉出來的反應(yīng)讓他下意識地一閃,就讓白蕊脫身出去了。

白蕊見自己沒有打到他,不甘心地又一腳踹出去,卻反而被魅七拉住了腳,魅七皺皺眉:“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隨便對男子抬腿兒,那是青樓姑娘才做的事,當然,你可以在我面前抬腿兒?!?/p>

青樓姑娘?

白蕊頓時氣得頭暈?zāi)垦?,尖叫著一邊罵,一邊紅了眼:“不要臉,你不要臉!”

看著白蕊怒目而視的模樣,魅七想要說什么,白蕊又淚眼汪汪地瞪著他來了一句:“你要是敢追上來,我就死給你看!”說完,她捂住臉扭頭嚎啕大哭地跑了。

魅七沒追,只是很納悶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皺皺眉,從身上掏出個本子,又摸出一只毛筆,用舌尖舔了一下筆尖,隨后認真嚴肅地在本子上記下——任務(wù)失敗。

原因——不應(yīng)該送花瓣。

結(jié)論——讓白蕊點頭嫁人,比殺一品武官更困難。

——老子是納悶的魅七哥哥的分界線——

西涼茉領(lǐng)著白玉一路到了靖國公府邸一處偏僻的窄窄小巷子,里面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一身黑衣繡紅蓮的魅六,一個是——

“老醫(yī)正,西涼茉在此謝過。”西涼茉對著站在幽幽暗處的老者恭敬地行了一禮。

那老者款步而出,一臉淡然地看著西涼茉道:“郡主不必多禮,咱們都是九千歲的人,既然千歲爺交代過要聽您的命令行事,老朽不過是遵命而行。”

西涼茉微微一笑,誠心地道:“茉兒知道老醫(yī)正素來醫(yī)者父母心,這一次違背您的行醫(yī)原則,自然是要前來致歉的。”

沒錯,韓氏根本就沒有懷孕,她也沒有給韓氏下什么藥,只是她盛怒之下,決定再不讓韓氏再有機會興風作浪。

所以老醫(yī)正如此巧合地那個時刻上門,都是她在韓氏設(shè)計她跌落馬車摔死的計劃失敗后,就立刻請何嬤嬤立刻去將老醫(yī)正請來,按照計策行事。

只是老醫(yī)正從不輕易出手,所以何嬤嬤費了好些唇舌,才說動他出馬。

至于那位李圣手和素問醫(yī)娘,原本就是九千歲刻意培養(yǎng)的醫(yī)部之人,則更是不在話下,早得了何嬤嬤的吩咐,自然知道該說什么。

如此通力合作之下的計劃,雖然事后想起來,也許因為倉促而并不算嚴密,但是靖國公盛怒之下,卻是最有效的。

等到事后靖國公再細想,但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就在沒有挽回的余地。

老醫(yī)正目光精明地盯著西涼茉看了片刻,忽然嘿嘿一笑:“你這丫頭雖然一肚子壞水,但是壞得倒坦率,與青兒般配得很。”

般配?

青兒?

他說的是百里青么?

這種溫柔可愛的小輩兒稱呼用在千年老妖的身上,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事。

西涼茉無語,看著老醫(yī)正笑瞇瞇地用看孫兒媳婦的目光瞅自己,之前那種完全無視她的輕蔑又倨傲的態(tài)度完全大相徑庭,只覺得,這老頭兒實在太能裝了,自家那位老郡主估摸著也不知道這一位的真面目呢。

讓魅六送走了老醫(yī)正,白玉還有些擔心地低聲問西涼茉:“國公爺那邊可沒有下令處死韓二夫人,您如此行事,會不會讓國公爺……為何今日不讓國公爺在盛怒之下殺了韓二夫人,倒也省了后面的功夫?!?/p>

今早郡主居然還勸住了國公爺,這可是件怪事。

西涼茉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著那片雪花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隨后悠悠地道:“怎么,你以為我這位父親真是如此盛怒之下就會完全沒了理智么,韓氏的背后是誰,他會不懂么,只是被戴了綠帽子后,他在等一個臺階,等一個人去拉住他,我何不順從他的心意呢,也能將自己從中摘了出去。”

隨后,她頓了頓,懶懶地捏住一把雪花:“何況誰說韓二夫人是被殺的,她當然是被揭穿了丑事兒,畏罪自殺——自掛東南枝了。”

韓氏一定要今夜就死,否則若是等她那位大哥從邊關(guān)回來,恐怕事情就要有變化了,如今人死了,除非他舍得剖了他娘親的尸身,否則,韓氏失貞偷人的罪名就會永遠地掛在她的頭上!

白玉點點頭:“既然坐實了這等罪名,老太太那邊,恐怕也遲早容不下韓二夫人的,我看著麗姑姑今日傍晚已經(jīng)來過一次了。”

西涼茉輕笑:“沒錯,這個逼死出墻兒媳的黑鍋讓老太太來扛,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反正,為了維護國公府邸的顏面,老太太不也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么?

主仆兩人輕聲低語地往凝香閣而去了。

走了一半,西涼茉的步子,忽然頓了頓,似想起了什么,交代白玉:“對了,咱們的銀子都提出來了么?”

白玉想了想:“可能還要兩日,掌柜的說國色坊還需要些資金周轉(zhuǎn)?!?/p>

西涼茉點點頭:“我記得白嬤嬤在洛陽置辦了一個莊子,再過些日子,咱們就尋個由頭到那莊子上去住些日子?!?/p>

白玉一愣有些不解:“這是為何?”

西涼茉輕笑,目色狡黠:“因為某只千年老妖恐怕會想要吃人呢,咱們這不是得避開妖孽的攻擊范圍一段時間,等著他消停一些,再回去周旋?!?/p>

白玉有點不解,但還是點點頭:“是?!?/p>

而這一頭,西涼茉口里的妖孽正懶洋洋地歪在軟紅深紫的華美描金檀香榻上,慢悠悠地批閱奏折。

“哦,今兒這丫頭終于對韓氏動手了么?”百里青的朱筆頓了頓,看向跪在下方的魅一。

魅一輕聲道:“是,魅六和魅七傳回了消息,今兒小姐就要了結(jié)了韓氏?!?/p>

“真是的,殺個人都拖拖拉拉,本座這徒兒還是欠調(diào)教呢?!卑倮锴鄡?yōu)雅地打了個哈欠,狹長精致的魅眸子里氤氳開一層水霧,在燭火琉璃下,晶瑩剔透,愈發(fā)映襯得他顏色極好,宛如春曉之花,勾魂攝魄。

看得魅一這樣伴隨他多年的屬下,都忍不住有些呆滯。

仿佛被魅七的呆怔取悅了,百里青忽然伸手用朱筆挑起了魅一的下巴,目光幽深地看著他,露出一個極為輕渺的笑容來,聲音悠長魅惑:“怎么這么看著本座,本座美么?”

魅一愣愣地下意識地道:“美……?!?/p>

隨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立刻渾身一抖,噗通一聲跪下去,噤若寒蟬。

千歲爺,最討厭人對他露出這種癡迷的神色,每年因此死在這種事情下的人不知凡幾,就是他們這些貼身之人都免不了受罰。

千歲爺說,能被美色所動的殺手,都不是好的刺客。

但這一次,百里青卻忽然收回朱筆,拿著一面鏡子自顧自地照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唉,食色性也,為何本座那小徒弟卻總不為本座的美色所動呢?”

魅一忍不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驚愕地看著百里青,有點傻掉。

這……這個……千歲爺不是應(yīng)該狠狠地踹他一腳,冷聲呵斥他滾去刑房受罰嗎?

種深閨怨婦的口氣是怎么回事?

見……見鬼了?

還有,千歲爺頭上那個東西……。

魅一還是忍不住嚅嚅囁囁問了一句:“千歲爺,您,您頭上那是什么東西,看著極精致,您這兩日都戴著上朝么?”

那東西怎么和他在與紅袖招的舞花魁*的時候,裹住花魁娘子那一對*肉的玩意兒那么像?

那據(jù)說是這兩日在姑娘們之間新風行的時興玩意兒。

百里青摸摸頭上的‘眼罩’頗有些自得地道:“這是本座的愛徒所贈,世間僅此一件的擋風眼罩子,挺有意思,風雪大的時候能擋著風,若是困倦了,便遮上一遮眼睛,只是不知為何做成如此深邃的兩個碗狀物?!?/p>

“是……是很精致。”魅一點點頭,嘴角有點抽搐,但是他還是很乖覺地認為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

而且千歲爺如此英明怎么會做這樣大損形象之事,也許這只是個巧合而已。

百里青摸著眼罩優(yōu)雅地一笑:“這些日子,倒是不少朝臣們也有私下詢問本座,可見這物件倒是極好的。”

魅一沒有說話,只是頭埋下得更深了。

……

就在韓氏不知吃了多少屎尿,又吐出來,又被強迫吃進去的時候,老太太的鸞壽院里是除了凝香閣里唯一燈火通明,來往的仆婢們絲毫不曾受到宵禁令影響的地方。

“怎么,你倒是還想留著韓氏那賤人么?”老太太坐在暖炕之上,捧著熱燕窩的手頓了頓,目光冷咧地看向靖國公。

人年紀大了,就特別怕冷,所以老太太覺得地龍不夠暖,更喜歡民間那種常用的暖炕。

“你在戰(zhàn)場上倒是夠手段,夠無情,如何對這內(nèi)宅之事就不能如你在戰(zhàn)場上那般殺伐果決一些,韓氏做出這樣丟盡咱們臉面的事,如何還能留下她?”老太太‘哐當’一聲將燕窩扔在了黃花梨雕刻仙鶴獻上的精致壽桃桌子上。

靖國公扶住額頭,面色陰沉冷郁:“兒子自然是想要處置,只是她總歸是韓家的人,而且韓貴妃如今正是得寵,恐怕不是如此簡單的,還有丹兒、仙兒,以及靖兒,甚至那不成器如今還躺在床上的的祿兒都是她所生!”

老太太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這是不忍心了吧,當初你舍得了藍翎,如今有什么舍不得韓氏的,只對孩子們說他們母親死于心疾就是了,有這樣的母親簡直一種恥辱!”

話音剛落,忽然有金玉匆匆來報:“老太太、國公爺,世子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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