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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張魚兒嫁女

太陽抹去了最后的余光,天空變得昏暗,青頭在窯頂?shù)戎戎球伢H蜂離開。瓦溝鎮(zhèn)那一片低矮的瓦屋頂上冒出了縷縷炊煙,隱隱約約聽到誰家的孩子在哭。青頭有點耐不住了,從窯頂上慢慢走了下來,借著爐口噴出來的火光他看見了,蜇驢蜂坐在一扇門板支成的床上,嚶嚶地哭。

好像冰河解凍,青頭聽見胸腔里流淌著嘩嘩的水聲,有時,人的行為不受大腦支配,全靠一種本能的沖動,青頭幾乎沒有多想,可能他根本什么都沒有考慮,那是一種極其自然的組合,好像瓜熟蒂落、一粒種籽破土而出,誰也弄不清是誰先主動,反正,兩具焦渴的軀體緊緊地相擁,相互間產(chǎn)生的磁場牢牢地把對方吸引,青頭伸出舌頭舐著蜇驢蜂臉頰上的眼淚,感覺中下身在適時脹起,褲子自然滑落,雙雙倒在門板支成的床上,那床不堪重負,發(fā)出一聲倒塌的脆響,兩人摟著滾向旁邊的柴堆,柴堆上的棗刺扎進蜇驢蜂的屁股,蜇驢蜂感覺不來疼痛,內(nèi)心產(chǎn)生的沖動使她極盡瘋狂,那是一種心甘情愿的奉獻,相戀中的雙方等待了一千年!付出和索取在一起交融,周圍的一切都不復(fù)存在。

張驢兒打著燈籠出現(xiàn)在磚窯門口,看見了兩個滾在柴堆里的鴛鴦,他沒有立即制止,靜等著兩人把事情干完,感覺中這好像是一種平衡,他的女兒將要嫁給一個五十歲的猴老子,心中似乎有些不甘。張驢兒稍待片刻,咳嗽一聲,看見兩個孩子驚悸似地分開,然后走進窯內(nèi),他沒有責(zé)備青頭,只是對女兒說:“鳳兒,我們回家”。

張驢兒嫁女的儀式如期進行,青頭爹備了一份不薄的賀禮。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酒香,連村子里的狗也喝得酣醉,迎親的嗩吶漸行漸遠,青頭爹喝完酒回到磚窯內(nèi),不見了兒子青頭。

老爹爹沒有多想,也許兒子不想面對那種場面,回了郭宇村。其實誰都是從年輕時過來,對于兒子的失神落魄他能理解,現(xiàn)在,這出戲終于拉上了帷幕,青頭爹感覺輕松和釋然。他在想,趕快給兒子成婚吧,也許明年的現(xiàn)在,他的孫子在炕上拉出了哭聲……人生就是這樣傳宗接代,輩輩煙火延續(xù),有過遺憾和眼淚,同時也享受收獲時的欣然。

那不是人的本能,潛藏在意識里的神靈支配著青頭的行動,隨著起轎的鞭炮響起,青頭就那樣默默地跟在送親的隊伍后頭,迎親和送親的雙方互不相識,誰也不知道青頭屬于那一方的人。鄰縣的縣城里,一幢深宅大院張燈結(jié)彩,看熱鬧的人站滿了一街兩行,披紅戴花的新郎官掀開轎簾的瞬間,青頭看見了,那新郎官能當(dāng)蜇驢蜂的爺爺……大門內(nèi)外人來人往,院子內(nèi)搭起了宴賓的高棚,青頭在高棚內(nèi)就坐,看那一道道菜肴端上了飯桌,沒有人主意青頭,實際上高棚內(nèi)有不少客人相互間并不認識。青頭沒有思維,沒有目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坐在這里,他跟隨客人們拿起筷子,感覺中那一道道菜肴顯得苦澀。宴席散場后青頭有點茫然,猛然間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自己。

安排住宿的執(zhí)事以為青頭是來自遠方的客人,為青頭安排了住宿??茨翘焐系男切歉亦l(xiāng)的星星一樣,一輪彎月黯然神傷,感覺中渾身奇癢難受,那東家的猴老子這陣子摟著蜇驢蜂可否受活?也許那蜇驢蜂斷然不從,讓那猴老子無法下手……想那么多破事干啥?青頭突然感覺自己的行為實在荒唐,明天早晨無論如何也要離開,夢中的情人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新娘。朦朧中突然看見無數(shù)火蛇漫天飛舞,火信子打著旋兒飛向半空,耳朵旁傳來了一聲驚呼:著火啦,快來救火!

青頭穿衣起來,看見東家的大宅院人影撞撞,百年老屋一片火海,有人在火海里哭爹喊娘。青頭的目標(biāo)突然變得非常清晰,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出蜇驢蜂!說是湊巧,實為有緣,只見火光一閃,紅衣新娘沖出火海,青頭幾乎想都沒想,背起新娘就跑……駐扎在城外的士兵看見城內(nèi)起火,打開城門沖了進來,青頭背著蜇驢蜂混出城外,沒有耽擱,沿著崎嶇山道,跑回郭宇村。

事后據(jù)青頭媳婦蜇驢蜂回憶,那天晚上猴老子迫不及待,要跟蜇驢蜂同床共眠,無奈蜇驢蜂貴賤不肯屈從,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不愿上炕,猴老子張開雙臂,上前摟抱新娘,蜇驢蜂躲閃了一下,猴老子撲了個空,把桌子上的紅燭撞倒,流淚的紅燭燃著了做隔墻的葦帛,干燥的葦帛瞬間起火,火苗竄上了屋頂,蘗朽的椽檁被火點燃……

青頭爹打點所有的家產(chǎn),來到張魚兒家,打算替兒子提親。張魚兒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對青頭爹說:“我承認青頭這個女婿。你回家后告訴鳳兒,一兩年之內(nèi)她不要離開郭宇村,也不要回家,事情遠沒有結(jié)束,那家來人了,到處尋找走失的新娘?!?/p>

張魚兒家的磚窯前所未有的出了一窯紅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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