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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月7日密謀
深秋的京師,寒風冷颼颼的,街上的行人縮著脖子,把辮子堆在馬褂的后領上。
一個人,身穿藏青色軍服,領口和下擺露出里面的黃馬褂,騎著馬從街頭飛馳而過,行人紛紛躲避。這匹馬直出崇文門,奔保定而去。
這人正是怡親王載垣。他也不帶隨從,一路打馬狂奔到了保定大營,一是下午。
大營門口的崗哨認得載垣,這一段時間,載垣幾乎每過兩三天就要到大營來找正紅旗都統(tǒng)文祥喝酒,今天果然又來了。
載垣跳下馬來,騰騰騰騰直奔統(tǒng)領衙署,不待衛(wèi)兵稟報,推門而入,見里面的人,就大叫:“六哥,你可回來了。”
屋里兩個人,一個是文祥,另一個正是肅順,肅老六。
神機軍的大營在保定,載垣身份最親貴,是都統(tǒng)們的首領,而大營常務由肅順處理,肅順出征后,文祥被從張家口調來,接替肅順。所以神機軍的事情,只要這三人一致,基本就定了。
“小王爺,坐?!?/p>
文祥讓衛(wèi)兵把門合上,說道:“小點聲,六哥回來,知道的人很少。”
載垣著肅順,肅順點點頭:“我讓穆蔭打著我的旗號,帶著大隊在后面走著,我只帶護兵,先回保定大營,和你們商量商量?!?/p>
“六哥,你只管吩咐?!?/p>
“旗餉入營,皇上是個什么章程?”
“皇上還沒松口,他老人家也覺得煩,躲到圓明園去了。不過下邊倒是鬧起來。”
“誰鬧了?”
“旗人唄,都到圓明園去跪著啦。這一下,兩百年的鐵桿莊稼要沒了,能不鬧嗎?圓明園跪了好幾百人呢?!?/p>
肅順抬頭文祥,文祥沖著肅順搖搖頭。
“小王爺,文祥沒跟你說啊?”
“說什么?”
文祥說:“這事太驚天動地了,我得等六哥回來,和他一塊跟你說?!?/p>
“六哥,你講?!?/p>
“小王爺,旗餉入營這事,可不光是廢了鐵桿莊稼這么簡單。這鐵桿莊稼一廢,旗人可就徹底玩完了,以后就不會再有旗人了。旗人可就和漢人一樣了?!?/p>
“六哥,你不都挑明了么?咱么旗人混蛋多,靠不住,要重用漢人。”
“小王爺,不止重用漢人這么簡單。什么叫旗人哪?旗袍、騎射無敵?不是,旗人就是劃出一層身份,白吃著鐵桿莊稼。鐵桿莊稼不僅僅是吃飯的家伙,也是身份的證明。沒了鐵桿莊稼,那旗人還剩下什么?什么都沒了,這天下還是你愛新覺羅的,可就再也不是旗人的了?!?/p>
“還是我愛新覺羅的……”載垣有點轉不過彎來。
“我肅順的出身,是以旗人子弟優(yōu)選侍衛(wèi)入衛(wèi)禁宮,才被皇上賞識,慢慢爬上來的。他文祥,更是旗人包衣被家主送給皇上做奴才,才能當上這正紅旗都統(tǒng)。要是我們是漢人的孩子,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嗎?恩,也許我們倆還行,穆蔭、景壽可就難說了?!?/p>
“所以,旗餉入營,不是錢這么簡單,而是根本廢掉了旗人的身份,斷了旗人的晉身之階。以后旗人再想當官,要么和漢人一樣去科舉,要么一刀一槍去拼命。所以幾百旗人去圓明園跪著,也是可以預料的?!?/p>
“晉身之階,還可以像漢人一樣科舉或者當兵,可是,一百多年來,旗人都被這鐵桿莊稼養(yǎng)廢了,根本就沒有生計。旗餉入營,就是斷了旗人的活路啊?!?/p>
載垣疑惑的說:“六哥你是反對旗餉入營的?”
“我贊成旗餉入營,我定是要重用漢人,用漢人來救我大清。我說這番話,就是要小王爺你自己想清楚了。一旦旗餉入營,我們就要被全部的旗人唾棄,我們只好依靠漢人。而旗人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得不到鐵桿莊稼。只好慢慢消亡,被漢人融入。旗人可就沒了。我們就是旗人的罪人了。”
文祥總結說:“要么和旗人綁在一起,著這大清的天下覆亡,要么靠漢人治天下,著旗人消亡。小王爺,你是要大清,還是要旗人?!?/p>
肅順出載垣的猶豫,便又補充說:“你怡親王家世襲罔替,你還是世代皇族,和前明的朱家一樣。”
“那我當然要救這大清,旗人,沒了就沒了吧。”
“小王爺,八旗都統(tǒng)以你身份最貴,我們都唯你馬首是瞻?!蔽南檎f。
“我們現在該怎么做,六哥。”
“過幾日大隊人馬回到保定,再向京師稟報我回來了,且讓我面圣,探聽皇上的底細,再作打算?!?/p>
“如果皇上不允,該當如何?去宮門口跪著?”文祥故意問。
肅順低下了頭,輕聲說:“皇上身邊,肯定有奸臣蒙蔽皇上?!?/p>
載垣一咬牙:“清君側!”
他說出這三個字,肅順和文祥長舒了一口氣,不然只好把載垣干掉。
過了幾日,肅順面圣,重點提了旗餉入營的事情,道光果然不允。肅順離開皇宮之時,天色已經晚了,回家路上突然斜刺了沖出來一個黑影,護兵一把攔住,原來是宗人府的某個小官。
“肅順,你個娼妓子,你是要挖我大清的根吶?!毙」倭R道。
肅順是他爹與搶來的歌伎所生,他最恨別人提這一點,他狠狠的了那小官,對護兵說:“放他走。”
他回到官邸,穆彰阿來訪,劈頭就問旗餉入營的事情。
“中堂,你當要支持我,神機軍是大清最后的機會了?!?/p>
“什么最后的機會,使了兩天洋槍,就不會說人話了?”穆彰阿呵斥道,他還把肅順當做自己的下屬。他對下屬就這樣。
“中堂請回,公事朝堂再議?!?/p>
晚上,又有旗人無賴在官邸外鬧事,被護兵驅散。
第二天,在朝堂上肅順與穆彰阿,塞尚阿又是一番爭吵,潘世恩、祁俞藻等漢臣礙于身份,作聲不得。
道光在寶座上聽了半天,終于說了句話:“旗餉入營就四個字,鬧得滿朝不合,楚劍功真是毒計?!?/p>
當晚,肅順回到了保定大營。八旗地區(qū)領袖,除了在奉天的鄭親王端華,在徐州的勝保,在洛陽的鑲紅旗都明阿,其他五人都到了。神威營、威遠營和前鋒營的旗隊長們也在。五旗的旗隊長有十二個到場,只有正白旗漢軍的苗人鳳在安慶。正紅旗的蒙古旗隊和漢軍旗隊在北面的張家口。
“小王爺,大帥,叫我們來什么事情?”
“穆蔭,前些日子在南邊苦戰(zhàn),辛不辛苦,長瑞、樂善,你們呢?”
“何止辛苦,差點連命都沒了?!蹦率a擦著腦門的汗。
“我們在前面丟了多少人哪?”
“三千上下?!?/p>
“三千子弟,就這么沒了?!泵C順說,“都是旗中兄弟啊,隊列大家都是一塊走的?!?/p>
屋內一時唏噓不已。
“可是有些王八蛋,把著旗餉,不肯給兄弟們撫恤,不肯給我們補充裝備,連子彈都不給。想想那些兄弟,命丟掉了,家人還斷了生計?!?/p>
“那些混蛋是誰啊,大帥。”樂善問。
“還能有誰,穆彰阿?!?/p>
“塞尚阿也不是好東西?!陛d垣補充。
“我們神機軍,是大清的支柱,這是《八旗之奮斗》里寫明了的,他們克扣神機軍的撫恤和裝備,就是要挖掉大清的脊梁。對這樣的混蛋,我們該怎么辦?”
“拿刺刀捅他們。”長瑞大叫。
“鬧餉,鬧餉?!逼礻犻L們情緒有些激動了。
到旗隊長反應還不夠熱烈,載垣大叫:“奸臣已經蒙蔽了皇上,難道還等著他們拿尚方寶劍上門來嗎?岳飛下獄了,張憲岳云也逃不了?!?/p>
這一句話說出來,旗隊長們都有些動容。岳飛清朝雖然不禁,但滿清貴族卻也怕犯忌諱,不會隨便講。來載垣是真的豁出去了。
文祥說:“唯有請小王爺主持大局。為我們做主?!?/p>
載垣拔出一把匕首來:“我大清,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我怡親王家,匡扶江山社稷,義不容辭。”他劃破中指,將血滴到碗里,“請諸位歃血為盟,清君側?!?/p>
文祥在第二位,他毫不猶豫的劃破中指,接著,他把刀遞給景壽。
景壽嘟嚷著:“真的清君側啊?!眳s也照做了。接著,穆蔭和旗隊長們一個個都劃破中指,將鮮血滴到碗里。
肅順是最后一個,他大叫:“大家都是好男兒,好漢子,和大家歃血為盟,值了?!?/p>
喝下了血酒,肅順說:“旗隊長們,大清的命運,都在我們肩上了。明天,就是未月未日,如果再加上未時發(fā)動,便合了三陽開泰的大吉。所以,我們的行動代號,就叫做……”
肅順故意一頓,掃視了一下四周:“羊!羊!羊!”
0月26日夜起暴風掃京師!
下午二點,未時四刻,正是人最最慵懶的時候,可是在今天,保定大營取消了上午的訓練,讓所有人去睡覺。
“今天下午和晚上進行夜戰(zhàn)訓練,不到未時不得起床!”命令是這樣說的。
下午一點的時候,旗隊長們把各自下屬的參領和領催都叫了起來,聽肅順大帥訓話。
“朝廷不發(fā)撫恤,而且很快,整個神機軍的餉銀和裝備也要斷了。”
此言一出,哄堂大嘩。
“我們在這里流血流汗的訓練,我們保護的那些貴人們,卻如碩鼠般撕咬著朝廷的肌體,侵吞著國家的財富,這樣公平嗎?”
“不公平!”
“我們在九江,在泥水中睡覺,京師的貴人們卻在八大胡同摟著娘們睡覺,這樣公平嗎?”
“不公平!”
“……前線的將士把命都搭上了,他們的家人卻衣食無著,這樣公平嗎?”
“不公平!”
“我們該怎么辦?”
“清君側!”
“把你們的下屬都叫起來,埋鍋造飯,等候命令!”
下午十五點,天色雖然還亮著,但冬日已經變得陰沉沉的。十五個神機軍旗隊,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校場上。肅順的聲音穿過寂靜的大營上空:
“我大清,已到存亡絕續(xù)之時,我神機軍將士,當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各旗隊,依作戰(zhàn)計劃出發(fā)!”
肅順和文祥坐鎮(zhèn)督衙,將前鋒營控制在手里,作為機動。文祥派出自己護兵一個棚,前往張家口送信給正紅旗漢軍旗隊長孫武安。
打頭出營的,是長瑞帶領的六百名正白旗滿洲旗隊的旗丁。正白旗雖然在黃梅會戰(zhàn)中損失慘重,但建制完整,活下來的,都可說與肅順同生共死,所以,肅順把打頭的任務,交給了長瑞。
跟在長瑞之后的,是樂善帶領的五百多正白旗蒙古旗隊,他將開赴通縣,奪取通縣糧庫。
正黃旗、鑲黃旗、鑲白旗魚貫而出,最后,正紅旗滿洲旗隊,在旗隊長長壽的帶領下出營。
一萬三千余神機軍向著京城推進,到了下午十八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每個棚打火把四支,在夜幕中形成了一道長長地火龍。
松花江中波濤動,鹿鼎山旁亂云飛;昏昏濁世吾獨立,義憤燃燒熱血涌。
這條火龍向著京師方向無限延伸。行進間誰也不說話,只有火把在畢畢剝剝的燃燒。
保定距離京師三百二十里,神機軍要走上一夜一天,但第二天清晨,城門剛剛打開,一騎快馬已經進了城。
正午時分,紫禁城換崗,御前親兵虎槍營旗隊長齊圖和銳健營旗隊長德興阿站在一處,觀著禁衛(wèi)軍們換崗。齊圖目不斜視,輕輕的說:“宣武20?!?/p>
德興阿仿佛什么也沒有聽見。
宣武門。子時(2點)。
一個綠營的小兵縮在城墻下的窩棚里躲著風,突然外面有人問:“門的呢?”
把總讓小兵出去一,見到一個身著御前親兵營服飾的領催。
把總趕緊出來:“您要出城?城門都關了,沒有令牌不得出城?!?/p>
“我不出城,我家大人查哨?!?/p>
?。“芽傂南缕婀?,按說御前親兵營從來不管這守城門的下賤活。他抬頭一,不遠處一個黑影,騎在馬上。那黑影騎著馬慢慢近了,原來是銳健營旗隊長德興阿。
“軍門,您今天親自查哨啊,這大風?!?/p>
“廢什么話,同我上城樓。”
把總陪著德興阿上了城樓。
“你的手下呢,都躲起來了?廢物,集合起來讓我。”
把總雖不愿意,也沒有辦法,便去將守城門的綠營都叫到城頭來。德興阿站在城頭,一動不動,綠營被風吹得直打哆嗦。
“軍門,您還有什么吩咐?”
“急什么,等著?!?/p>
過了不知道多久,就見到遠處出現了火光,是火把,接著,火把的后面跟著火把,一支又一支,綿綿不斷。
“是軍隊,是軍隊?!卑芽偞蠼?,他一德興阿沉靜的臉,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火光到了城下,領頭的長瑞大叫:“正白旗滿洲長瑞,請城上的大人對個表。”他掏出懷表,大聲喊道:“現在午夜整十二點啦?!?/p>
德興阿沒有答話,也掏出懷表,盯著表的秒針,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突然,德興阿大喝:“十二點零八分,開城。”
德興阿的護兵回頭沖著城樓下喊:“20,開城?!?/p>
銳健營的士兵早已奪下了城門,這時候,就聽見城門咕嚕咕嚕的打開了。
長瑞進了城來,在馬上向德興阿伸直手臂敬了個禮:“軍門,大帥給您的命令?!?/p>
德興阿把命令接過來一,笑了起來:“這好差事!”
他留下一個牛錄控制城門,隨后帶領大隊人馬直奔宗人府。
長瑞帶著他的旗隊進攻步兵統(tǒng)領衙門。
載垣帶正黃旗直闖紫禁城。正黃旗滿洲旗隊長已經不是道光的第五子奕綜,而是換成了原正黃旗的親信子弟蘇克金。
鑲黃、鑲白兩旗,以牛錄為單位,到北城官員聚居處,按名單處理。
鑲白旗滿洲旗隊長舒通額親自帶領一個牛錄直奔軍機大臣穆彰阿的官邸。穆彰阿的家人已經歇息了,舒通額讓人用槍托砸門。這時候,穆彰阿的管家已經聞聲來到大門,打開門上的小窗。問他們有何公干,
“開門。”
管家雖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沒想到神機軍已經入城了,他以為是兵痞鬧事:“好大的膽子,知道這是誰的府上嗎?不想活了?!?/p>
這時候,幾名士兵推倒了門前的拴馬樁,抬著它,當做撞門槌,一下子就把大門撞開了,門后的管家也被大門撞倒在地。
士兵們一擁而入,有人給地上的管家補了一刺刀。
穆彰阿的家丁和衛(wèi)兵這時候都起來了,士兵們揮舞著刺刀,把他們趕到墻邊蹲下。
穆彰阿這時候聞聲也起床,批衣出來查。
“你們是哪里的兵痞,到本中堂府上來鬧事,各個都該千刀萬剮。”
舒通額沒有理他,而是問身邊的士兵:“是他嗎?”作為中級軍官,他沒有在近處接觸過穆彰阿。
“身形是他?!蹦抡冒⒌奖6ù鬆I的時間極少,士兵們都不認得他。
舒通額隨手拉起墻角邊的一人:“這是中堂大人?”
“兔崽子們,傻了吧,中堂大人你們也敢驚擾?”
“是他!”舒通額肯定的說,“排槍預備,開火!”
五六支槍一起開火,將穆彰阿打翻在地。舒通額走上前去,探了探穆彰阿的鼻息:“沒氣了!”想了想又說,“再補一刀?!?/p>
士兵對準穆彰阿的心臟,一刺刀扎下去。
阿哥只曉傲門第,憂國此中真乏人;貝勒但知夸積富,社稷彼心何嘗思!賢者見國衰微徵,匹夫猶自舞世間。治亂興亡恍如夢,世事真若一局棋!
近萬士兵在順天府里搜索,推進,尋找著他們的獵物。京師北面,都是富家所住,著大紅的朱門,神機軍眼中露出了憤恨的目光。
塞尚阿是被街上的喧鬧驚醒的,他從床上爬起來,穿好衣服,自己到門口去怎么回事。他到了滿街的火把。
“兵變,是兵變!神機軍進城了。”
這時候,鑲黃旗滿洲旗隊長恒齡帶著人直沖而來。
“我是神機軍全國副總指揮塞尚阿,我要與肅順大人說話?!?/p>
“大帥沒有時間?!焙泯g回答說:“大人,體面些?!?/p>
塞尚阿還在想“體面些”是什么意思,神機軍已經開槍了,三支槍同時開火,一槍未打中,一槍打中下腹,另一子彈穿過心窩。他倒下時,仍省人事。頭部和肩部又挨了幾槍。
軍機上學習行走,總理萬國事務衙門總辦大臣耆英的官邸在偏遠一些的位置,去找他的牛錄花了些時間才找到,耆英的一個下女試圖攔阻,但軍官們沖進了耆英的臥房。耆英正和他的小妾躺在床上。領頭的參領開了一槍,又用佩刀砍在他的頭上。
同光和塵青空下,包衣連結為正義!胸中自有百萬兵,死去飄散萬葉楓!腐舊尸骸跨越過,此身飄搖共浮云。憂國挺身立向前,奴才放歌從此始!蒼天震怒大地動,轟轟鳴鳴非常聲,永劫眠者不能寢,大清覺醒在今朝!且觀九天云垂野,又聽四海浪嘩然,革新機會現已到,夜起暴風掃京師!天地之間落魄人,迷茫不知道何方。
經過簡單的戰(zhàn)斗,銳健營拿下了宗人府,正白旗滿洲攻下了步兵統(tǒng)領衙門,拿到了京師調兵的印信。
載垣帶著正黃旗,到了紫禁城金水橋,紫禁城樓上,虎槍營旗隊長齊圖和善撲營旗隊長布呼闊闊并肩而立。
“開城?!陛d垣派人大叫,“我們要清君側。”
“清君側只管在外面清,來皇城做什么?”
“奸臣的根子都在紫禁城里,快開城,我要見皇上?!?/p>
“我布呼闊闊活著一日,便不能讓你們進城,雖然咱們是神機軍同僚也不成。”
齊圖在旁邊問:“這就沒得商量了?我小王爺他們有道理啊?!?/p>
“有道理也不行,我是大清的忠臣。?。 辈己糸熼熢挍]有說完,突然一聲慘叫。齊圖手上常年拿著的那個翻天畫戟的戟頭,已經捅進了布呼闊闊的身體里。
“老布啊,肅老六早就要我和你通氣,我就怕你腦袋太木,沒敢和你說?,F在你果然不識時務?!?/p>
“誰說的,”布呼闊闊掙扎著,“我奉命守門,總要做個樣子,你也太著急……”他話沒說完,站著咽了氣。
齊圖嘆了口氣:“時間就是生命,楚劍功誠不欺我?!?/p>
其他的旗隊將名單上的大臣們都搜捕出來,沒有一個漏的。領班軍機大臣吏部尚書潘世恩,刑部尚書祁俞藻、工部尚書何汝霖、禮部尚書杜授田、戶部尚書卓秉恬、惠親王綿俞等等重要的官員,都被押到紫禁城。
紫禁城已被正黃旗攻開,道光被圍在養(yǎng)心殿里,載垣等在殿外。
“小王爺,這是何故。”杜授田大著膽子問。
“杜尚書不必驚慌,我們在此等候肅順和文祥前來會合?!?/p>
“你身為親王,竟做下大逆不道之事,你當天下人服你嗎?”潘世恩怒斥。
“這天下,早就有人不服我大清了。不然兩廣兩湖兩江,何必打生打死。都是你們這些做軍機大臣的,冥頑不靈,不知變革,才有今日之變。要不是肅順不許殺漢臣,你們早已是刀下之鬼?!?/p>
“載垣,你還有臉見列祖列宗嗎?”宗室惠親王綿俞責問道。
“我載垣今日清君側,就是要廓清海內,匡扶朝綱。祖宗知道了,定然欣慰”
紫禁城的北面,不時有火光升起,那是諸位大臣的家在燃燒。載垣不再搭理這些被捕的宗室,而是靜靜等候肅順的到來。
塵世曾夸榮華者,誰家高樓還可見?功名不過夢中跡,唯有精誠永不銷。人生但感意氣過,成敗誰復可置評!離騷一曲高吟罷,慷慨悲歌今日完。吾輩腦后辮子在,廓清海內血泊涌!
同光
“載垣、肅順,你還有臉來見我?”道光大喝。
“臣等恭請陛下登極太上皇?!?/p>
“好膽,朕就是不從了你們的愿,你們能將朕怎樣?”
這時候,一直矗立在旁的太監(jiān)曹蕉說道:“小王爺,肅大帥,你們退下,皇上正生氣呢,等皇上好好想想。”
道光,載垣,肅順都驚異的著曹蕉,著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太監(jiān)。
“那就請皇上好生安歇,我們明日再議?!泵C順說著,領著載垣退了出來。
“曹蕉,你也要作反嗎?”
“皇上,今年是道光二十四年了吧。”
“你說什么?”
“自五年前英夷犯禁以來,發(fā)生了多少事情?;噬希旁谝慌缘们宄?,皇上累了。”
“朕不累,朕不累?!?/p>
“楚劍功總說天下大變,皇上感覺不到嗎?這五年來,剿英夷,撫羅剎,平匪共,滅發(fā)匪,皇上能不累嗎?皇上不如就把這江山交給孩子,反正這天下也是遲早要給他們的?!?/p>
“朕咽不下這口氣?!?/p>
“肅順今年二十九歲,四哥兒十五歲,六哥兒十歲,來日方長吶,皇上。”
道光低頭不語。
在軍機處,肅順、載垣、文祥、景壽、穆蔭都在。
“已經都進了紫禁城了,咱們說話也不遮掩著,立誰當皇上,怡親王?”肅順問。
“不行,”載垣斷然拒接了,“我是為大清才行這大逆之事,要是自己做皇上,豈不讓天下人恥笑?!?/p>
文祥深思熟慮的說:“怡親王登極確實不妥。他一登基,咱們清君側可就變成造反了,效忠朝廷的督撫們都會不服,而有二心的,咱們也是反賊,匪共和發(fā)匪也是反賊,誰都不是正統(tǒng),便不會站在朝廷這一邊?!?/p>
“也對,小王爺當皇帝,等于我們自降身價,把自己等同于發(fā)匪那些反賊,丟了正統(tǒng)的名分?!泵C順還有個擔心沒說出來,載垣當了皇帝,只怕鳥盡弓藏。
“可是,要立老四或者老六,將來他們長大了,咱們都是權臣,權臣的下場,古來就沒幾個好的。”穆蔭擔心的說。
文祥不在意的擺擺手:“那怕什么,學西洋,虛君。我聽說,西洋的維多利亞女王,根本沒什么權力,全都要聽宰相的,宰相讓她趴著就趴著,讓她跪著就得跪著。沒有宰相,她連張手紙都買不了?!?/p>
“那好,就學英倫,軍機處專權。”肅順下了決定。
“那誰來當政?我們都是侍衛(wèi)或者包衣出身,對政務還是頭疼?!?/p>
“潘世恩老朽不堪,讓他至仕吧。祁俞藻一介腐儒,只知道鉆在故紙堆里。何汝霖,一小吏爾,做點雜事還成,不是真宰相?!?/p>
“杜授田和卓秉恬呢?”
“他們都是皇子的老師,我們要虛君,他們只怕礙手礙腳。”
“其他人資望不足。這個人的威望,一定要壓服朝野。”
大家商量著,肅順突然說:“我心中早有一人,此人廉明德能,四德皆備,治過黃河,治過江防,燒過鴉片,練過朱雀軍,還救下廣州的滿人。威加海內外,桃李滿天下,眼下地方上新起的才俊,曾國藩、胡林翼是在他湖廣總督任上中的會試,左宗棠以師稱呼。就是匪共楚劍功,也是他的弟子?!?/p>
“林則徐,林大人?”
“林大人受楚劍功牽連,罷官在家閉門思過?!陛d垣說,“只是,他君恩深重,會出山嗎?”
“你先去林大人家門口跪著,我安定紫禁城,隨后就來?!泵C順倒也干脆,“只要林大人還是大清的忠臣,我就能勸得他出山?!?/p>
其他人也都分派了任務,于是紛紛從軍機處出來,這時候,京官們都被集中在大殿前的廣場上。一個侍郎到肅順,破口大罵。
載垣想過去教訓他,肅順拉住他:“騙廷杖的,理他作甚?!?/p>
那侍郎叫周祖培,見肅順不搭理他,越發(fā)憤恨。這是后話。
“我林則徐是絕對不會與你等逆賊同流合污的。”林則徐聽載垣肅順說明來意,便斬釘截鐵表明態(tài)度。
“林大人,當今皇上,帶您可是君恩深重,您丟了廣東,都沒有殺您,甚至連下獄都沒有。您對得起我大清嗎?”
“我自知愧對皇上,所以決心不再參與政務。”
“林大人,你與魏源編這《海國圖志》,難道不知道,我大清到此存亡絕續(xù)的關頭,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大清若是不變,覆亡在即。你就袖手旁觀,你讀的圣賢書哪里去了?”
林則徐沒想到肅順會這么說,更沒想到他有這般見識。
“林大人,我知道,憑我們一兩句話,是勸不動你的。但我肅順想,你林大人洞若觀火,我大清的危局你不會不到,只是你待罪之身,不方便站出來,你心里在著急啊。”
林則徐擺擺手:“你高老朽了?!?/p>
肅順自顧自的說下去:“我大清陳疾重病,危在旦夕。而旗人疲敝,無力振作。唯有依靠漢人,滿漢同舟共濟,才有中興的希望。”
林則徐沒想到肅順會提出滿漢合流,他隨口問道:“若是你來,如何做。”
“林大人有言,師夷長技以制夷,故而其一,便是要學西洋?!?/p>
“那其二呢?”
“旗人已廢,唯有滿漢合流,方是出路,不然……,廣州滿人有賴林大人仁德,得以北遷。江寧的滿人,便沒有這般幸運。”
載垣也沒想到肅順思量得這般長遠,他下意識的問:“這是你和文祥商量好的?還有其三么?”
“其三,自然要整軍經武。討平叛逆?!?/p>
林則徐默然不語。
肅順接著說:“總而言之,師夷、溶漢、整軍經武,斯為三大政策。”
載垣終于忍不住了,雖然起事前文祥和肅順就給他打過底,但他現在還是有些接受不了:“融漢?以旗人的人數,只怕被漢人給溶了?!?/p>
“那是自然,古來只有大融小,強溶弱,只要解除了旗漢之間的禁制,旗人在四萬萬漢人中,不過滄海中的一滴水罷了。叫做‘溶漢’,不過是讓旗人的心里好受些?!?/p>
“只怕旗人沒法好受?!绷謩t徐著載垣的樣子,不由得說。
“所以,只有請林大人這樣德高望重的重臣出山,才能鎮(zhèn)得住局面。林大人簡在帝心,賢能公正之名傳于四海,有林大人主持大局,旗人們才會放心,不會擔心受了虧待?!?/p>
林則徐有些心動了,什么叫社稷之臣,挽狂瀾于既倒,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若旗人還是不服呢?”
“小王爺,林大人這句話是在問你?!泵C順也要堅定信心。
載垣喝了口茶,下定決心:“我有槍!”
“林大人,還有一事?!泵C順這時的口氣,已將林則徐做答應了:“四阿哥,六阿哥,誰當皇帝啊?”
“為人臣子,怎能擅議廢立?”
“多事之秋,不要節(jié)外生枝,立長吧?!泵C順早有定計。
三天后,道光帝退位,登太上皇,眾臣擁立皇四子奕詝為皇帝,上不許,三請,乃允。
肅順兼任領班軍機大臣,載垣為神機軍總領袖,心腹因蘇阿接替善撲營旗隊長。神機軍八旗地區(qū)領袖俱不變。
林則徐為體仁閣大學士,總攬政務,兼任總理萬國事務衙門總辦大臣。各部尚書及其他重臣職務不變,塞尚阿空出的兵部尚書由穆蔭接任。
自45年元旦正式改行西歷,但仍舊采用年號,為了顯示滿漢合流,同塵和光之意,故定年號為“同光”。史稱“同光改制”。
0月的最后一天,第一個京師以外的好消息到來。直隸總督琦善,上表稱賀,并附私信一封,恭賀老友林則徐終于能夠一展宏圖。天下疆臣之首已經表明自己支持“同光改制”的態(tài)度。
月日軍機處專權
到京中的第二份急報,卻是胡林翼由上海送來。郭嵩燾的《善后借款章程》終于送到京師了。
林則徐的第一反應是:“一下子借到五千萬兩,還要修鐵路,建電報局,這英夷是不是太傻了。定有陰謀?!?/p>
工部尚書何汝霖說:“林中堂,我未必,你著協(xié)議里寫了,英夷要來開礦,還要監(jiān)督財政,這都是吸血的條目啊?!?/p>
“五千萬兩,實打實的五千萬兩,”戶部尚書卓秉恬比較實在:“這急報走得還是太慢,要是早幾天到,就不用搞什么旗餉入營,也就不會鬧出這么大的亂子了?!?/p>
“來這電報局也是好東西,如果郭嵩燾直接從英倫發(fā)電報,萬里之遙,瞬息可到。就不會拖這么久了?!泵C順說,“前線軍情,也可以通過電報傳送?!?/p>
杜授田有些著急了:“各位中堂是要準了這《善后借款章程》?這洋人不知道包藏什么禍心?!?/p>
“五千萬兩,你不要?”
“可總覺得不妥定啊。”說話的是刑部尚書祁俞藻。
老邁的吏部尚書潘世恩不說話。他的領班軍機大臣的位置讓肅順頂了,但給他加了中極殿大學士的頭銜,從這一點上說,他還是最資深的中堂。
現在六部尚書雖然仍舊滿漢各一人,但被肅順準許到這軍機處來的,五個是漢臣,只有兵部尚書穆蔭是滿人。而七名軍機大臣中,肅順領班,另有林則徐、祁俞藻、何汝霖三名漢臣、穆蔭、載垣、文祥三名滿臣
“我們還是將這章程交給皇上裁定吧?!迸耸蓝鬟@話說著習慣了,說出口才發(fā)覺不對。
“潘中堂,您又來了,您怎么老說糊涂話呢?”何汝霖明著損潘世恩,實際上是在保他。
“老了,不中用了?!迸耸蓝鞲袊@道。
肅順說:“早已定下,師夷虛君,這樣吧,天色也不早了,大家?guī)е@章程回家去,好好琢磨琢磨。明天再議。”
第二天,潘世恩果然告病沒有來,并且上表求至仕。肅順冷笑一下:“那就準他至仕吧。文祥,你來頂這吏部尚書。”說話的口氣不容商量。
林則徐暗想,久聞肅順有跋扈之名,果不其然。
何汝霖卻在想:“什么軍機處專權,分明是肅順專權?!?/p>
肅順也不管其他人在想什么,說道:“大家對《善后借款章程》怎么?”
“火輪車、電報,都是好東西啊,我,英夷雖然要算一成的利息,賺了咱們錢,可咱們也不虧啊?!?/p>
“還有五千萬兩救急呢,咱們不就是差錢嗎?!弊勘衲钅畈煌?,“一成利息也不高,比晉商公道多了?!?/p>
林則徐擔心的問:“只是這‘北洋運營總局’我卻覺得不妥,那不都把華北交到英夷手里了嗎?”
“股份公司,只要咱們有了錢,可以把股份贖回來,而且,也不是英夷一家,而是五家出錢,咱們大清團結一心,他五家卻定會相爭,不怕這股份奪不會來?!?/p>
“還是不妥,‘運營’,就是交給別人管,我怕英夷在文字上玩花頭,做文章?!?/p>
“我倒有個主意,”文祥說,“叫做‘北洋招商局’,招商嘛,招人家來做生意,和招人入贅一樣,不怕他翻出天去?!?/p>
“好,改這個名字,操持在我。改了這個名字,咱們就簽,不然作罷?!?/p>
“哎呀,這五千萬該怎么花啊。”載垣開始遐想,“先調兩千萬給神機軍做軍費吧?!?/p>
文祥澆冷水:“這五千萬里頭,有三千五百萬都是由定項的。鐵路、電報、招商局、北洋銀行的啟動費,英夷和普魯士出軍備,普魯士出教官……”
“普魯士出教官好啊,施拉普那就挺不錯?!?/p>
“我沒說普魯士教官不好,我是說,還有一千五百萬沒定,但別忘了,自發(fā)匪起事以來,朝廷已經有四千萬的虧空。”
載垣說:“總不能就這么一下補了虧空吧?!?/p>
“當然不能就這么填了虧空,那明年怎么辦?”肅順早有定計:“旗餉入營,正好趁手頭有現錢的時候辦了。神機軍擴軍,在駐地的五個旗,擴充一倍,,三個旗隊分為左右翼,每個翼都擴充到原來一個旗隊大小,00人,這樣一個旗隊,加上護兵200人。我還想給每個旗再加上一個炮兵旗隊,200人,24門炮。這樣整個旗0000人。外面的正藍、鑲藍、鑲紅三個旗,讓他們視情況擴一點。安慶苗人鳳的那個正白旗漢軍旗隊,也準他擴,但為了和我這里新擴的正白旗漢軍旗隊相區(qū)分,準他自選番號報上來?!?/p>
大家心下明白,這下肅順直轄的正白旗就比別人至少多出了一個旗隊。
肅順接著說:“這次神機軍擴軍,主要照顧旗人,旗人只要身體堪用的,都招到神機軍里來?!?/p>
“神機軍擴充一倍,那軍費也要擴充一倍,每年兩千萬兩了?”
“我查了,那是塞尚阿亂吹,以前神機軍八旗四萬五千人,每年耗銀六百萬兩,合七錢銀元八百萬元。而且現在省掉了旗餉,兩百萬旗人,每年旗餉接近兩千萬,可都沒計入戶部,由內務府管著,現在旗莊、旗田的收入,完全支應神機軍,你戶部還省事了呢?!?/p>
“那沒入神機軍的旗人,就都不管了?”林則徐沒想到肅順這么狠,他有些不忍。
“讓他們去修鐵路,津浦路沿線,可都是戰(zhàn)略要地,也是當年設將軍、都統(tǒng)守衛(wèi)的地方,徐州、泰安……正好去修津浦路,找英夷要工錢。卓大人,我這方法高吧?!?/p>
“那不在津浦路沿線的旗人呢?”
“那就旗餉減半,先幫助守城,當民夫,當然,能自謀生路更好?!泵C順說,“三年之后,就再也不發(fā)旗餉了?!?/p>
“六哥,滿漢合流,也不用這么急呀?!蔽南橛悬c心虛,這真的是把全部旗人往敵對面趕了。
“怕啥,旗人要不滿意,自己爭啊,他們要有能耐爭,也不用練這神機軍了。”
載垣不做聲,穆蔭怕著肅順,漢臣更不方便接口。半天文祥才說:“那內務府要找個可靠地人管著。”
“你管著?!泵C順說,“好了,別扯旗餉了。回頭說這一千五百萬借款的用處?!?/p>
“肅中堂已經有主意了?”
“我從匪共那里學了一招,一千五百萬兩現銀,可不能實打實的花出去,咱們啊,和匪共一樣,造七錢銀元,發(fā)寶鈔。”
何汝霖問:“發(fā)寶鈔?前明……”
“你怕什么?匪共做得,我也做的。我們不是光發(fā)寶鈔,我們和銀元一半對一半,慢慢往外發(fā)。一千五百萬兩現銀,合銀元兩千一百萬元,咱們寶鈔一對一,也發(fā)兩千一百萬元?!?/p>
“那咱們的寶鈔叫什么名目呢?”卓秉恬覺得似乎可行。
“匪共的叫銀圓券,咱們壓它一頭,叫金圓券?!?/p>
月日前途
“十里up,十里down?!?/p>
自從羊羊羊清君側之后,守在京城里的,只有因蘇阿帶領的善撲營?;尃I和銳健營,遷到老駐地西山。
神機軍決定擴編以后,在京師的五個旗,都擴編為三個旗隊六個翼,按照肅順的設想,這樣一個旗完全可以作為一支戰(zhàn)略力量使用,故而每個旗直轄一個旗隊的炮兵,24門炮,全旗整整一萬人。英國和普魯士新援助的威克斯速射炮和克虜伯野戰(zhàn)炮以及槍支還沒有送到,但旗隊的架子已經搭好。在外面的三個旗和苗人鳳的銀槍效節(jié)軍(旗隊)也按這個模式擴編,但具體的人數和裝備視當地情況而定。
虎槍營和銳健營,按照軍機處的命令,將不再擔負御前親兵的任務,而是作為野戰(zhàn)部隊,每個營都擴編至兩翼,加上親兵、炮兵(門炮)和騎兵,兵力四千人。
虎槍營旗隊長齊圖到了西山,便在大營轅門兩側,用中英文夾雜,寫下了“十里up,十里down?!?/p>
每天,他都帶著他的虎槍營,到香山上跑上二十里。雖然現在虎槍營還缺一半槍支。
“老九,你這么拼命干什么?”說話的,是銳健營旗隊長德興阿。他實在奇怪不過,今日便跟著一道出來,問個明白,順便虎槍營的訓練。
“德老四,清君側。太上皇和兩位阿哥現在被軟禁在紫禁城里,你不怕啊?你不怕他們翻過身來,追究我們?!?/p>
“要是皇上翻過來了,那肯定神機軍都完了,憑你虎槍營,也攔不住?!?/p>
齊圖把玩著手上的翻天畫戟,揮了揮,“你們,快點,都掉隊了,小心回去吃鞭子?!?/p>
等兵丁們都跑遠了,齊圖對德興阿說:“那天肅順讓我跟你說開城門的事情,你猶豫了半天,后來怎么答應了,怎么想的?”
“我你答應了,你一向腦子靈,肯定想清楚了?!?/p>
“那是,我早就想清楚了,旗人要玩完,匪共拿下廣州還不覺得,發(fā)匪攻下江寧滿城,我就落定了主意,我清楚了,旗人這條船要沉,誰也攔不住。就算清君側失敗了,沒了神機軍,旗人還能靠誰?誰能救旗人?”
德興阿說老實話:“我也這樣想,才給開城門的。可惜了老布,你怎么不跟老布先打個招呼呢?”
“布呼闊闊那張大嘴,什么秘密都保不住。只好對不住他了?!?/p>
德興阿愁容滿面:“你說,我們這樣有前途嗎?現在還沒有明面上和咱們過不去的督撫,但知人知面不知心?!?/p>
“怎么會沒有前途。同光改制成了,你我都是中興的功臣。退一步說,太上皇扳回了局面,最多將肅順載垣滿門抄斬,出口惡氣??伤€能靠誰穩(wěn)定朝局?使君與齊圖爾?!饼R圖學著三國演義里的曹操說話。
“可萬一四阿哥,不,皇上嫉恨上咱們,伴君如伴虎啊。”德興阿還是不放心。
“那我們就去投發(fā)匪,就咱們這八千人馬,發(fā)匪不得給咱們封個王?好,就算發(fā)匪不識抬舉,我們還可以去投匪共嘛。不要擔心沒有前途,前途大大的?!?/p>
“你既然都想好了,還這么拼命訓練干什么?”
“講前途,要靠手腕心計,最重要的,還是實力。幫肅順穩(wěn)定格局要靠實力,反過來說,輔佐皇上親政也要靠實力,去投發(fā)匪,你光桿一個,誰尿你啊。德老四,我跟你說,你要緊靠著我齊圖。咱們倆連成一氣,八千槍炮,天下哪里去不得?”
“那,老九,你說這大清還有救嗎?”
齊圖轉了轉眼睛:“那要楚劍功是不是真命天子,有沒有龍氣?!?/p>
武漢,楚劍功正在發(fā)脾氣:“王啟年是怎么搞的,被土匪處處騷擾,手忙腳亂?!?/p>
“哪個王啟年?”李穎修問。
“峽州、岳州、長沙、郴州四個錦衣衛(wèi)在湘西剿匪,結果四個人都只會分兵守住各個縣城,讓土匪在鄉(xiāng)間到處流竄。”
“我不懂剿匪,不過我記得《林海雪原》、《烏龍山剿匪記》都是派出精干的小分隊,追著土匪打,直到把土匪活活拖垮。”
“小說靠得住嗎?”
“不知道,不過這兩位作者都是親自參加過剿匪的戰(zhàn)士,應該有一定的現實依據,至少,他們比我們在行?!?/p>
楚劍功想了想,叫道:“錢水廷!去把柳中疏叫來?!?/p>
錢水廷沒有應聲而去,而是問道:“鈞座,你是不是有任務,我跟你提過的……”
“對,你跟我提過,想下去帶部隊?!背紤]了一下:“你還是去叫柳中疏,你和他都是湖南本地人,這次任務需要本地人?!?/p>
不一會兒,錢水廷帶著柳中疏來了,楚劍功直接向兩人交代了任務:“各帶一個營,在湘西搜索攻擊,遇到土匪,就追著打,兩個營都攜帶一部無線電臺,隨時與后方王啟年保持聯系?!?/p>
“哪個王啟年?”
楚劍功想了想:“兩個正規(guī)營,四個錦衣衛(wèi),加上后續(xù)可能繼續(xù)投入的部隊,也算是大戰(zhàn)役了,需要統(tǒng)一指揮。那這樣,錢水廷,記錄命令,解除陳日天廣東防御使兼廣州衛(wèi)指揮使職務,由他接任翟曉林平東將軍,統(tǒng)一指揮湘西剿匪,在鳳山縣設立指揮部,令荊州衛(wèi)王啟年全力保證江陵糧庫的補給,以及賑濟難民,并將這一命令發(fā)向所有王啟年?!?/p>
“廣州防務誰負責?”
“水師的老總兵陳連升坐鎮(zhèn)虎門要塞。由白云山大營訓練總管參將張彪張靜初接任廣州衛(wèi)指揮使。”
“鈞座,還有兩個問題,我們帶哪兩個營?”
“9營,40營?!?/p>
“新兵啊?”錢水廷有些失望。
“新兵要練,土匪連火銃都沒有,對你們威脅不大,但追擊起來十分辛苦,正是練兵的好時機,最開始朱雀軍不也是靠剿匪練手嗎。”
“第二個問題,誰接副官?”
楚劍功直接說:“黃埔第五期,吳天。你馬上和他辦理交接?!?/p>
等錢水廷和柳中疏出去了,李穎修說:“我還準備把吳天弄到農村供銷總社去呢,結果他喜歡打仗。便宜你了。”
“說到任命,我想起來,你提名的那三個人,我可以,等大都督府會議討論通過了,就公布?!?/p>
“那行,我通知他們,文德斯為南洋總局總辦,王洛賓為南洋銀行總辦。”他們都是老行商出身,對西洋的生意經有一定的了解。經過這兩年的考察,忠誠和勤懇都很好,可以信任。
李穎修接著說:“吳如孝為南洋總局與南洋銀行工部特派郎中,監(jiān)督業(yè)務,以財務為核心。”李穎修希望吳如孝和另一個時空一樣出類拔萃,而且保持他堅韌的品質。
和李穎修聊完了公事,楚劍功松懈下來,隨口問道:“你小孩還要多久?”
“估計下個月?!?/p>
“男孩女孩?”
“我怎么知道?現在又沒有b超。”
“不如我給你成立一家保育院,給你帶孩子,公款啊?!?/p>
“什么意思?保育院?一個小孩用不著這么大規(guī)模吧?!?/p>
“戰(zhàn)爭留下了很多孤兒,我們可不能不管,把他們都弄到保育院。你的小孩,以后我的小孩,也放到保育院里,這樣沒有后顧之憂?!?/p>
“保育院的院長是……”
楚劍功擾擾頭:“我還沒想好,本來想讓杰西卡來做,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但怕她教壞中國小孩?!?/p>
李穎修突然說:“周妖瞳,上半年生了孩子,一直呆在家里帶孩子。不如讓她公私兼顧,擔任保育院院長。”
“她身體恢復了嗎?”
“赤黑妖瞳她習武的嘛。江湖上的一號人物,身體底子應該可以吧。革命不養(yǎng)吃白飯的,帶孩子也不行。還可以讓杰西卡和娜塔莎去幫忙,這樣可以省兩份工資了?!崩罘f修說。
“那怎么行,同工同酬,領導家屬也不能例外。”
“現在有多少孤兒?”
“幾百個吧,年齡最大的十二歲,年齡最小的四歲,是一對叔侄,湖南湘鄉(xiāng)人,其他的親人都去世了。你猜猜這對叔侄是誰?”
月日奉天
“姐!姐!開門哪,我是山諾?!贝笄逶绲?,奉天沈陽的一條街道上,一個年輕人騎著馬大叫著。
門嗚溜一下打開了,一個婦人迎了出來,“山諾啊,要來怎么也不送封信來?!?/p>
這正是鑲藍旗漢軍旗隊長范鐵錫的妻子,董佳氏,瀟瀟。鑲藍旗在奉天防備羅剎,滿旗上下都有駐屯關外的準備,所以軍官們都在奉天城里安下了家。他們有一大部分都是出身關外八旗,倒也不是十分為難。
“姐,出大事了,京里……”
董瀟瀟攔住他:“進來說?!?/p>
屋里,范鐵錫已經起來了:“山諾,你不在銳健營里當差,跑這來干什么?”
“姐夫、姐姐,出大事了,肅順反了……清君側,京師已經封城了。我拿著銳健營的腰牌才混出了城,一路也靠著這腰牌,在驛站換馬,才搶到信使前頭,到了奉天。”
接著,山諾把京師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通。
“肅順到底贏了還是輸了?”范鐵錫問。
“不知道,我出來的時候,正把大臣往皇宮趕呢?!?/p>
范鐵錫沉吟了一下,“這么大的事情,咱們站哪邊都不好辦?!?/p>
董瀟瀟在一旁說:“你覺得老馬可靠么?那個方師爺靠得住么?我們兩個旗隊一致的話,就沒什么大問題?!?/p>
“和他們一起商量?我老馬有膽有識,沉得住氣,靠得住,方師爺讀書人,也還成吧?!?/p>
范鐵錫走到門外,吩咐護兵:“去,請馬旗隊長和方師爺來喝兩杯,就說我兄弟來了,大家聚聚。”
三天后,京師由軍機處簽發(fā)的圣旨到了奉天,宣布道光帝為太上皇,奕詝繼位,年號同光。
鄭親王盛京將軍東北剿總大臣端華,接旨之后,惶恐不已,趕緊找來自己唯一可以信賴的幾個官員商量:他自己的師爺,下屬三個旗隊長,奉天府兼管府事大臣、奉天府丞。另外還有聲名鶴起的師爺方從哲。
端華把圣旨的意思,給大伙說了:“我端華,是皇族子弟欽選領侍衛(wèi)大臣出身,沒讀過什么書,事情緊急,也不繞彎子了,我就跟大家說,我沒主意了,大伙怎么辦?”
奉天府尹和府丞低著頭,不說話。這光頭,說出什么來,弄不好就是殺頭的借口。
滿洲旗隊長富明阿忍不住了,大聲說:“還能怎么辦,盡起大軍,入京勤王唄,和反賊們拼個魚死破,也有一個萬古忠義。”
“袁大人不愧是名臣袁文弼之后,果然盡忠王室?!狈綇恼苷f,“可我問袁大人一句,我們就一個旗,對上京師五個旗,大人可有制勝之法?”
“你?你一個白身漢人,懂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