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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霸業(yè) 第九十九章 新年一九零四

“好久沒來我家吃飯了吧,雖然沒有特別預(yù)備宴席,添一雙碗筷還是不成問題的,另外,晚飯后我還有話要跟你講?!?/p>

“是,恭敬不如從命?!?/p>

兩人來到大廳時,晚餐已經(jīng)預(yù)備完畢,劉云的長子劉平和次女劉玉春正繞著餐桌打鬧,三子劉凡則耷拉著臉坐在餐桌邊。

一看到楊正金,劉平便大大方方地過來鞠躬問候:“楊叔叔好,很久沒見了呢?!?/p>

調(diào)皮的劉玉春三步兩跳地蹦過來,兩手捏起學(xué)生百摺裙的裙角,屈腿前傾,學(xué)著舞蹈演員謝幕的樣子給楊正金行禮:“楊叔叔好!”

劉凡卻只是冷冷地看過來一眼,什么都沒說。

劉云不快地瞪了一眼劉凡,轉(zhuǎn)頭問身邊的管家:“夫人呢?”

“夫人剛才說了,馬上就下來……”

管家話音未落,樓梯上就傳來了公爵夫人清麗的聲音:“抱歉,我來晚了,剛才在臥室里收拾一些東西……”

公爵夫人不過三十出頭,麗質(zhì)依舊,這天穿著淺藍主調(diào)的洋裝,挽著時髦的高發(fā)髻,只戴了一串簡約的珍珠項鏈,款款而行,姿態(tài)撩人。

“早說過了,那種事情,讓傭人去干好了……”

劉云說著,上前接過夫人的手,優(yōu)雅地挽著她入座,兩人頻頻微笑對視,情意綿綿,只令楊正金心中大叫:“英雄配美人,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雖然這幢洋房是法國式的,餐桌也是通過法國洋行從巴黎買來,但是餐桌上擺放的倒全是由景德鎮(zhèn)瓷器盛放的中國菜肴。

雖然是公爵之家,吃飯的時候卻沒什么太嚴謹?shù)囊?guī)矩,這一點由劉玉春在飯桌上的表現(xiàn)便可見一斑。

劉玉春活像一只快樂的小兔子,把腦袋扭來扭去,一會兒去挑逗哥哥,一會兒又湊到父親耳邊說悄悄話,一會兒又跟楊正金介紹桌上的菜,忙得不亦樂乎。

劉平也一邊吃飯一邊大談特談學(xué)校內(nèi)外的各種奇聞趣事,說著說著,就扯到了敏感問題上:“……今天聽那個范參議員的兒子說,前些時候上海和廣州有人游街,抗議父親當(dāng)總理大臣呢,上海那些游街的人跟支持父親的人打起來了,死傷了好多人……”

聽到這里,楊正金有點擔(dān)心地看著劉云,劉云卻哈哈大笑,用筷子指著劉平:“那么,平兒,你覺得你父親適合當(dāng)總理大臣嗎?”

劉玉春搶著回答:“當(dāng)然適合了?!?/p>

劉平斜瞥了一眼妹妹:“切,又沒問你?!?/p>

劉玉春馬上鼓起了腮幫子:“父親,哥哥欺負我!”

“喂,這也算欺負你啊,真是沒天理了!”

“不讓我說話,還不算欺負我啊,父親你給評評理,母親你也給評評理……”

公爵夫人苦笑著搖搖頭,對楊正金點頭道:“讓您見笑了,我家這兩個活寶,天天鬧騰個不停,真是沒辦法……”

楊正金笑道:“小孩子嘛,鬧騰個不停才算有活力嘛?!?/p>

“我也是這么想的,我長這么大的時候,每天狠不得把房子掀翻一百次呢?!?/p>

劉云捏著下巴上的胡渣,笑著說道,但當(dāng)他瞥過一眼靜坐在一角、只顧細嚼慢咽的劉凡后,那笑容卻瞬間蒸發(fā)了。

晚餐時間在劉平和劉玉春兩兄妹引爆的陣陣笑聲中悄然逝去,公爵夫人晚上要去幾天前剛被加封為男爵夫人的前總參作戰(zhàn)處長朱濤的遺孀家拜訪,劉平和劉玉春兩兄妹也隨母親同去,順便找他們親密的小伙伴——朱烈風(fēng)和朱馨——一起玩。

“今天你還要跟烈風(fēng)哥哥打拳嗎?太無聊了,不如到馨妹妹的房間來,我們一起玩過家家……”

“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可以跟你們玩幼稚的過家家,無聊?!?/p>

“哥哥壞蛋,又欺負我……”

兄妹倆打鬧著跑開了。

劉凡第一個放下筷子,便默不作聲地往自己房間走去,不向在場的任何人打招呼,往常劉云都會叫住他,狠狠訓(xùn)他一頓,今天因為還有事要跟楊正金談,就沒有理他。

劉云與楊正金回到書房,劉云關(guān)好門,轉(zhuǎn)身對楊正金道:“最近我準備出京去?!?/p>

楊正金大吃一驚:“什么?要到哪里去?”

“我打算巡視前線,與前線官兵共度春節(jié)?!?/p>

“這個……哪有總理大臣巡視前線的道理,您走之后大本營和內(nèi)閣的事情怎么辦?”

“我已經(jīng)考慮好了,我出京之后,由張志高暫代總理大臣,主持內(nèi)閣工作,而大本營方面,名義上由他主持,實際工作就靠你了?!?/p>

楊正金還是連連搖頭:“我總覺得如此不妥,其實您大可不必親臨前線,多送些慰問品,要鐘夏火、劉百良他們多往一線跑跑就行了,那邊那么冷,而且到處都是敵國居民,魚龍混雜,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這你就不必擔(dān)心了,這次出京,我會帶虎豹營隨行,沒有人碰得了我半根汗毛?!?/p>

楊正金知道,虎豹營是劉云的私人特種部隊,這支部隊每年從國防預(yù)算中的“要人保護”項目中吃掉數(shù)百萬元,然而,有關(guān)這支神秘部隊的諸如人員、裝備、歷史、作戰(zhàn)效能之類的詳細情報,楊正金并不比街頭隨便哪個乞丐知道更多。

“小楊,你就不必擔(dān)心了,事實上,除了鼓舞官兵們的士氣之外,我也需要到前線多走走,多看看,親身了解這場戰(zhàn)爭的真實情況,這樣才能對下一場戰(zhàn)爭心中有底,光是坐在暖爐邊指點江山、紙上談兵,難免會犯自以為是的錯誤嘛,想象畢竟要以現(xiàn)實為基礎(chǔ)。怎么樣,對于主持大本營工作,你有信心嗎?”

楊正金再一次被深深扎根在大腦皮層下那位開明領(lǐng)袖偶發(fā)的閃光所感動,激動地把手抬到額前:“是,保證完成任務(wù)!”

一月七日,各大報紙紛紛以頭版頭條報道了武威公劉云將赴前線巡視并與前線官兵共度春節(jié)的消息,而光興皇帝改任張志高為署理總理大臣的“皇令”則被大多數(shù)報紙放在了頭版二條、三條,甚至是次版。

大多數(shù)人對各大報紙這種厚此薄彼的行為并不在意,然而在京師內(nèi)城,一群游手好閑的人看到報紙后不由大動肝火,進而聚集在一起指天罵地起來。

這些人有許多共同點,而其中最令他們引以為榮的,卻是他們的姓氏。

他們都姓“愛新覺羅”,系清太祖努爾哈赤的后裔,當(dāng)今光興皇帝的宗族親貴。

當(dāng)天晚上,這批人以長衫馬褂外加瓜皮帽的一色打扮聚集在皇弟醇親王載灃的府邸中,一個個憤憤不平,邊喝酒邊罵人。

“那些賤民,居然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實在可惡!”

胡子花白的莊親王載勛火氣不小。

“劉云那個逆賊,根本就是司馬昭再世,必然要篡我愛新覺羅家的皇位,總有一天要把他收拾掉!”

四十出頭的端郡王載漪咬牙切齒。

“該殺!該殺!劉云該殺!張志高該殺!文易該殺!孫文該殺!康有為該殺!譚嗣同該殺!漢人都該殺!”

不到二十歲的貝勒載洵正血氣方剛。載洵本是老醇親王奕繯(原字為言字旁)之六子,也就是當(dāng)今光興皇帝載恬(原字加三點水)的六弟,十六歲時就出繼給瑞郡王奕志(原字加言字旁)為嗣,襲了貝勒,從后海的醇親王府搬出,住進西單甘石橋槐里胡同和背陰胡同間富麗堂皇的洵貝勒府,平日里到處擺出一副王孫貴胄的派頭,經(jīng)常在家中會集年輕的宗族子弟議論時政,對漢人掌權(quán)的現(xiàn)實極為不滿。

同為皇弟的載濤排行老七,他對載洵那滿嘴的“殺殺殺”頗不以為然:“漢人都該殺,由誰去殺?六哥要親自動手嗎?”

載洵不快地瞥了他一眼:“沒膽識的小子,懶得跟你講?!?/p>

載濤冷冷一笑:“六哥有膽識,嘴上叫了多少年,該殺的人卻都活得好好的?!?/p>

載洵跟弟弟耍起了無賴:“你小子怎么幫漢人說話!”

兩人的五哥載灃不耐煩地吼道:“你們兩個吵什么,皇室已經(jīng)如此不堪了,你們還要內(nèi)訌,成何體統(tǒng)!”

聽到載灃說到“皇室如此不堪”,年長的幾位親貴不由黯然淚下。

慶親王載振則陰著臉道:“聽說皇上最近龍體欠安啊?!?/p>

端郡王載漪點頭道:“皇上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膝下依然無嗣,又經(jīng)常患病,不如早立皇儲,好讓大家都放心?!?/p>

莊親王載勛拈著他的花白胡子,搖頭晃腦道:“問題是立何人為儲君比較合適呢?若論承襲次序,孚郡王溥倫應(yīng)為首繼,當(dāng)年穆宗駕崩后便應(yīng)立為新君,不過當(dāng)時太后嫌他是繼子,未曾應(yīng)允。再下來就是恭親王溥偉。這兩人均年富力強,應(yīng)當(dāng)能順利延續(xù)皇室大統(tǒng)?!?/p>

原來溥倫乃過繼宣宗(道光皇帝)長子奕惠(原字加言字旁),也就是說,血統(tǒng)上并非皇室直接嫡親。穆宗(同治皇帝)于1876年病死,死后無嗣,當(dāng)時就有老恭親王奕斤(原字加言字旁)提議應(yīng)由溥倫繼位,但卻被當(dāng)權(quán)的慈僖太后以血統(tǒng)層次稍遠為由加以拒絕,慈僖遂提出由醇親王奕繯之子載恬為皇帝,醇親王乃道光皇帝第七子,而他的福晉(正室老婆)正是慈僖的妹妹,所以載恬既是慈僖的侄兒又是她外甥,所謂親上加親。其時慈僖還有另外一番考慮,按照皇室規(guī)矩,若立比同治皇帝載淳低一輩的溥倫為后繼,溥倫就將過繼給大行(就是已故的意思)皇帝為后嗣,而皇后阿古魯氏便成為太后,有垂簾聽政之權(quán),慈僖屆時就靠邊站了。相反,將載恬立為后繼,因為與大行皇帝同一輩分,慈僖就可以繼續(xù)做她的太后,垂簾聽政,玩弄國家大權(quán)。

如今慈僖已經(jīng)死掉十三年了,尸體早就在東陵化成白骨一堆,顯赫一時的老醇親王奕繯、老恭親王奕斤也在十三年前那場宮廷政變后不久突然暴死。

十三年來,維新變法,設(shè)立內(nèi)閣,剪辮易服,滿漢合流,改清為華,召開國會……滿洲貴族們一次次被震動、震驚、震怒、震懾,一開始還有人敢公開反抗,然而新軍的子彈和警察的棍棒很快讓他們明白了什么是“新秩序”,剝奪爵位、沒收財產(chǎn)、終身監(jiān)禁、斬首棄尸,最初的恐怖過后,剩下的人大多老實了,無奈了,無聊了,開始游手好閑,開始花花世界,開始醉生夢死。

然而,執(zhí)著地眷戀過去的人并沒有就此死絕,**皇朝的權(quán)力吸引著他們,王孫貴胄的自負驅(qū)動著他們,這些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后代們并不認為他們的時代已經(jīng)結(jié)束。

此時聽到莊親王載勛提到立儲次序之事,載洵譏諷道:“篡位之人未除,立儲又有何用?去做亡國之君嗎?”

載濤冷眼道:“六哥說得好,就請六哥去把那個妄圖篡位的大逆之徒處以極刑吧,我倒要看看,屆時在珠市口掉下腦袋的究竟是誰?!?/p>

載洵惱怒地摔掉杯子:“你小子別激我,還真以為我辦不到???告訴你,老子天天都在籌劃這件事,媽的,本來早就打算好在正月初一百官朝賀式上干掉他的,沒想到他卻要跑去前線過春節(jié),***,眼看就讓他逃過一劫!”

眾人一驚,載灃慌忙去捂載洵之口:“六弟,你胡說什么啊,活膩了不成?”

載洵一把推掉哥哥的手:“你們這些人,就是這般膽小怕事,所以才被劉云之流的下賤漢人奪去了朝廷大權(quán),你們根本不明白,當(dāng)今皇上是被這些人軟禁起來了,他們是挾持天子玩弄朝政的大惡人,大罪人,人人得而誅之!”

端郡王載漪拍著酒桌應(yīng)和道:“洵貝勒說得好!正是我等貪生怕死,才有今日之勢,什么滿漢合流,什么中華帝國,全是屁話,我等乃太祖努爾哈赤子孫,怎么可以眼看滿清江山被那些下賤漢人奪了去!就是拼上一死,也要把滿清天下奪回來!”

幾個年輕的親貴激動起來,也跳出來叫喊著附和。

載濤拉過載灃,搖頭哀嘆道:“五哥,你看看這些人,絲毫不識大勢,當(dāng)今天下,已經(jīng)沒有愛新覺羅家的根基了,我們安分守己的話,尚能茍延殘喘,延續(xù)大統(tǒng),像他們那樣鬧起來,屆時狂風(fēng)一起,恐怕連一片葉子都剩不下?!?/p>

載灃也低頭長嘆:“天命如此,難呀,我呀,人微力薄,我的話他們能聽進去多少呢?”

激昂的叫囂聲在醇王府的宅院中久久不散,其中摻雜的那些微弱的悲嘆,并不會引起哪怕一只螞蟻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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