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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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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舊金山的唐人街規(guī)模很大,是美國西部最大的一處華人聚集地,進入這里的感覺宛如一座小中國城,飯館,商鋪,住宅,甚至街邊的大排檔都極具中國特色,所有的文字都是漢語,說的話都是中文。

走過整整兩個街區(qū),周錚才找到一家私人診所,掛號后進行例行的體溫測量,電子測溫標槍在耳道一打,他就被按著叫來醫(yī)生緊急看診,此時周錚的體溫已經(jīng)超過41度。

診療后,這名叫劉建民的醫(yī)生立刻叫來護士給他掛水退燒,見周錚往輸液室走,他一把拉過護士低聲囑咐,輸完液別讓他走,他要親自給他處理傷口。

輸液室不大,人也不多,周錚選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對于體溫高熱,他其實沒多大感覺,多年來做一線的臥底工作,讓他對疼痛,難受,發(fā)冷發(fā)熱這些肢體感官變得比一般人麻木很多,或者說對于肉體上的痛苦他更加耐受,易于忍耐。

抬了抬胳膊,還是會疼,身上的熱度卻退下不少,放下手機,周錚仰頭去看架子上的輸液袋,沒剩多少了,他按下旁邊的叫鈴。

來的人不是護士,是剛才給他看病的那位劉大夫,這個人氣喘吁吁趕過來,躬下1身為他拔液,用棉簽壓住他手背,毫不松手地拉著他往治療間走,說要給他清理傷口。

進入治療間,劉建民帶上膠皮手套,從寬大的口罩里發(fā)出悶悶的聲音:“你這是槍傷你知道嗎?!子彈雖然沒打進去,真皮層也嚴重?zé)齻?,好在還有些表皮殘留,只要控制感染,養(yǎng)好了可以自愈,我告訴你啊,再重一點就是Ⅲ度燒傷,只有做手術(shù)才能愈合,都這么嚴重了你怎么才來???!”

周錚抬眼看他,沒說話。

醫(yī)生一屁股坐在滑輪椅上,拉過醫(yī)療車,在他的胳膊上消毒,清洗,剔腐,上藥,手底不停忙和,卻也堵不上他的嘴:“怎么傷的,在哪傷的,我知道就是問我也問不出來!你不去大醫(yī)院,往我這個診所跑不就是不想有不良的醫(yī)療記錄嗎?!這我懂我都懂!你是黑戶吧?!怎么黑的?旅游還是偷渡?”

周錚皺眉,還是不言語。

“黑就給我黑得安分一點行不行!能不能有點黑戶的自覺?!你們這些年輕人,青春激蕩一身反骨,腎上腺素太高!覺得天底下沒人比你們牛逼比你們拽是不是?!成天惹是生非,是不是還學(xué)著電影里混黑幫,學(xué)那些俚語黑話?。?!看看你們這些人的德行,傻得冒泡!哪天被抓了,等移民局的人找上門哭死你……”他嘰里呱啦地不停說,卻忽然意識到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周錚都不太出聲,充其量在疼的時候皺個眉,氣喘得粗些。

“……你怎么不出聲啊?”醫(yī)生忍不住問:“你不疼嗎?!叫兩嗓子也行啊!”

“閉嘴行嗎?!真嘮叨!”周錚也忍不住了。

啪地一聲,一記暴栗重重扇在他的后腦,頭被抽得直晃,周錚捂著腦袋,又驚又怒干瞪眼,完全被劉建民一巴掌打懵逼了。

這位暴力醫(yī)生蹭地一下站起來,把周錚手臂上的繃帶扣鎖好,同時發(fā)表感言:“這怎么說話的?!罵就罵了!連個敬語都沒有?!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太過分了!”說著,他把處方塞給周錚:“回去給我按時吃藥,消不了炎你就等著爛吧,到時可別哭著來找我??!”

運了運氣,周錚強壓下火,狠狠瞪了醫(yī)生一眼,往門口走。

走出沒幾步,劉建民追上來,找他要電話。

“干什么?”周錚問。

“還能干什么?回訪啊!萬一你不好好吃藥,好不了麻煩大了!我手底下還沒治不好的病人,我可不能讓你毀了我好不容易保持的優(yōu)良記錄?!?/p>

鳥都不鳥他,周錚轉(zhuǎn)身就走,被醫(yī)生拽著他帽衫的帽子又給拉回來,死活讓他把電話號碼寫下來。

周錚煩得青筋直冒,可也只能忍耐下來,畢竟他人在美國,還在當?shù)卣?guī)開設(shè)的診所里,鬧大了夠他喝一壺的,他可不想蹲美國看守所。

拿起筆寫下一串數(shù)字,扔給這個醫(yī)生,周錚往電梯那邊走去。

數(shù)字很長,連國別帶區(qū)號最后是手機號,等劉建民數(shù)清楚位數(shù),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位,有一個數(shù)字故意寫得很連,一眼看去分不清楚。

他趕緊往電梯那邊追去,追到的只是關(guān)門一剎那,周錚豎起來的那根高高中指。

走在路上,夾著一紙袋的藥,周錚咬上一根煙,擋著風(fēng),點燃。

噴出幾口白霧,他無意間看到街尾一家飾品店。

店門裝扮很具中國風(fēng),上翹的紅磚屋頂,小軒窗,高門檻,櫥窗里垂著厚重的幔帳,刺著經(jīng)典的中國元素——龍鳳呈祥,臺上展示的是一些古香古色的飾品,周錚插著口袋,在其中一只暗紅色的手鏈前站定。

大口吸了幾下,把煙扔在地上用腳捻滅,他推門走了進去。

店內(nèi)的風(fēng)格近乎詭秘,將中國風(fēng)演繹得充滿東方魅惑,甚至透出一種怪里怪氣的感覺,周錚蹙起眉,他不大喜歡,剛要走,有人把他喊住了。

“來了就看看吧,有什么喜歡的嗎?”

他應(yīng)聲看去,一個蓄著辮子的男人,帶著一個眼鏡,沖他職業(yè)地微笑。

走過去,周錚低頭去看商品柜中的手鏈,指著其中一條問:“這個多少錢?”

男人瞅了他一眼:“自己帶還是送人?”

把手臂抬到玻璃柜上,他故意露出腕子上一條編織的深藍色腕鏈:“我有,送人的?!?/p>

男人點點頭:“男的女的?”

“男的?!?/p>

“多大年紀?”

“一位長者?!?/p>

“哦……”對方明了:“你爸啊?!?/p>

“你爸!”周錚回嘴:“他沒那么老?!?/p>

“嘿!怎么說話的?!誰讓你不說具體年齡!”男人抱怨:“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太過分了!”

好熟悉的一句話……

周錚抬眼狐疑地看向這個男人,怎么品怎么覺得跟剛才診所里那位帶口罩的暴力醫(yī)生有點像……

“求什么?”

周錚不明白,卡殼。

“就是說你是為他求什么?是求姻緣啊,還是福氣,學(xué)業(yè)成就,工作升遷什么都行……求子也行!”

周錚想了想:“就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吧?!?/p>

男人搓著下巴,若有所思,最終從一大堆手鏈中挑出一條,推給周唯。

這是一條深褐色的漸變手鏈,粗細適中,質(zhì)感光滑,編腳細膩,一看就是上等手藝打造的。

“顏色有點暗,不怎么喜慶……”周錚似乎不大喜歡。

“要那么喜慶干嘛?!結(jié)婚???”男人白他一眼:“要的就是祝福,這款是用‘五福法’編的,講究的就是平安康樂,你以為我隨便給你選???!都是有講頭的!你看這編法,多厚實,多粗壯,蛟龍騰躍,威赫四方,壓的就是邪氣!”

這么一講,周錚拿起來,左看又看,越看越順眼。

“就要這個,多少……”

“我不賣?!崩习逭f了三個字。

周錚又驚又怒干瞪眼。

男人笑瞇瞇,拿上來一個塑料袋,里面是線,珠子和一些工具,他告訴周錚,手鏈成品不賣,但是可以賣線,教他怎么編。

“成品為什么不賣?”周錚壓著火。

“東西我編的,我樂意賣就賣,不樂意就不賣,你管得著嗎?”

周錚噎得無言以對……

這種突兀的吃癟感今天不是頭一遭,和那個診所里的醫(yī)生真是有得拼,一路下來,一個比一個難對付,周錚的火快壓不住了,他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控制情緒:“我手殘人笨,學(xué)不會,你就賣我成品吧?!?/p>

“那倒是……”男人用一根指頭挑著周錚左腕上的手鏈,嘲弄一笑:“你也就這點本事。”

“你什么意思?”周錚皺眉。

“這不是你自己編得嗎?”

“你怎么知道?”

“太爛……編的這是什么玩意!就這水平能讓你在市面上買著也不容易?!?/p>

“……”

怒氣瀕臨引爆,可周錚實在被這個人說得很心動,不愿意放棄那條平安手鏈,又做了幾個深呼吸,他選擇屈從:

“好吧,那你教我,我學(xué)學(xué)看?!?/p>

對方喜形于色,用手指點著周錚,意思是孺子可教也。

可事實上,孺子真沒法教……就在之后的十多分鐘里,男人體驗到了這輩子從沒有過的挫敗感,這位最差學(xué)生沒有之一的周同學(xué)讓他倍感郁悶,反復(fù)講了不知多少遍,演示了多少次編法,周錚不是穿錯地方,就是弄錯方向,沒有一處是對的,好好的‘五福法’編成了一串串的瞎疙瘩,而本人還沒有自覺地埋怨他這個老師教得快,講的差,完全跟不上……

“你這是手嘛?!整個一鴨爪,還帶蹼的?!怎么還不分呢?!”梳辮子男人一巴掌打在他手上,痛罵。

“我他媽少了一根指頭!看不見???!”周錚不服氣。

“那是小拇指,礙事嗎?!多簡單的編法!瞧你這笨的!教了你多少次了!閉著眼都能學(xué)會!仔細看好了,我再教你一遍……”

“不學(xué)了?。〔欢几阏f了我手笨嗎!!”周錚氣鼓鼓地把東西一摔:“我就買你的吧,多少錢我都付……”

“不是錢不錢的事!”男人也急了:“是我編的壓根沒用??!我又不認識你那位什么長者,對他沒有發(fā)自肺腑的祝福,心不靈,誠不滿,那就全白搭,鏈子也就是根破繩子,什么靈性都沒了?!?/p>

“可我不會編不也一樣嗎?!編得不對不也破壞……啊……”周唯琢磨半天不知該用哪個詞,最后說了句:“法力?!?/p>

男人噗地一下樂了:“不會不會!心誠就行!再說你怎么就不會啊?!我教你?。 ?/p>

……

又回到原點。

啪嗒一聲,周錚趴倒在玻璃柜上,頭埋在手臂里,悶悶地說:“大哥,你弄死我吧……我他媽學(xué)不會啊……”

梳辮男拿了張紙來,用筆捅了捅周錚,找他要電話。

蹭地一下抬頭,周錚敏感地問:“干什么?”

“還能干什么?回訪啊!我把店關(guān)了,今天什么也不干,就跟你死磕,非要把你教會了,可就你這腦子萬一你回家就忘了怎么辦?!我手底下還沒有教不會的人,我可不能讓你毀了我好不容易保持的優(yōu)良記錄?!?/p>

周錚震驚了,這個話也太他媽耳熟了吧。

正愣神間,后腦勺猛地挨了一下暴栗,辮子男朝他大叫:“給我?。±闶裁瓷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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