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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一百零四章

宣璣去樓下接人了。因為老小區(qū)的建筑群里出外進,布局成謎,好多樓牌都掉了,外人進來容易轉(zhuǎn)向。

剩下盛靈淵獨自一人坐在壁爐邊——今天的客廳是歐式古堡風(fēng)——參禪似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宣璣昨天不知道吃錯了什么東西,一大早起來就開始興風(fēng)作浪,試探邊界似的不斷搞小動作。先自作主張地把稱呼換了,見他沒什么反應(yīng),又握了他手一次,隨后得寸進尺,借故摟了他的腰一次、故意貼在他耳邊說話兩次……至于說了什么鳥語,盛靈淵已經(jīng)忘了??墒潜换瘌B一族高于常人體溫的氣息燙過的耳道這會兒還在“嗡嗡”作響。

他能怎么辦呢?他什么辦法也沒有。

因為盛靈淵的“常態(tài)”,本來就是不敏感的。

他的身軀被赤淵燒糊過,挨過八十一道大天劫,讓陰沉祭文千刀萬剮過,尋常痛癢根本無足輕重。大部分時候他都像個自負(fù)過頭的獅王,只要不餓,就懶洋洋的,個把螻蟻越界,他都懶得睜眼看。

全世界,他只對宣璣過敏。

宣璣不是“常態(tài)”,是他的驚魂一夢。

而這一點隱秘的敏感和膽怯是絕不能露出來的。

要是不知道宣璣的心思,盛靈淵還能當(dāng)成對方是無意的,逼迫自己淡然處之??墒撬@會兒非但?跟明鏡兒似的,還得小心著不露出任何異樣,不給宣璣任何“誤會”的余地,任憑那個鳥人在他神經(jīng)上來回亂蹦。

盛靈淵一時有點疑惑,怎么短短幾天變成這樣,明明小璣一開始對他拘謹(jǐn)?shù)孟裰划叿揭粯?他還嫌拘謹(jǐn)不夠,又明里暗里地潑了有一個洞庭湖的涼水……誰知事與愿違,涼水起了反作用,宣璣非但?沒有偃旗息鼓,還被挫出了斗志。

幻化成木桌的茶幾下放著一打舊雜志,盛靈淵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落在其中一本上,正好看見封皮上引了句話:

“人有三樣?xùn)|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你想隱瞞越欲蓋彌彰——納博科夫?!?/p>

還不太熟悉的方塊簡體字整齊地排進他眼里,近乎觸目驚心。盛靈淵鬼使神差地將那本都是廣告畫的雜志拿了起來,手指捋過冰冷的銅版紙,對著那行字發(fā)了半天呆,心想:還是得快點了斷。

盛靈淵抬起頭,目光落在被黑霧托在半空中的鮫人鱗片上。

天上白玉宮是鮫人與高?山人的故鄉(xiāng),里面說不定有器靈的秘密。哪怕是時間盡頭的微末希望,他也得去一趟,萬一呢?

了確了宣璣這樁心事,他就能如丹離所愿,安心化為赤淵的谷底灰,清清靜靜,不用再一把年紀(jì)了,還進退兩難地為難于這些狗屁倒灶的風(fēng)月事……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單霖、燕秋山、知春和王澤跟著宣璣進來的時候,一眼看見的不是被空間法陣擴成城堡的客廳,而是正面沉似水地翻著一本過期雜志的盛靈淵。也不知道是看見了什么有傷風(fēng)化的東西,他眉目間幾乎沉出了殺氣,剛洗過的頭發(fā)披散著沒束,活像黑霧凝結(jié)成了實體。

單霖是個精神力量系,偏精神,一進門,她汗毛都豎起來了。古堡式的空間里彌漫著難以形容的陰森氣息,讓她想起自己年輕時在雪山上遭遇過的雪人暴動——成千上萬頭白色的怪物鋪天蓋地地踩過來,后面跟著埋葬一切的大雪崩,那次真是九死一生,創(chuàng)傷性的恐懼和窒息感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萬萬沒想到,在首都老城區(qū)的一個居民小區(qū)里重歷了一回。

單霖下意識地拽住王澤,把年輕人拉到身后,手心的冷汗都抹到了王澤的衣擺上。

盛靈淵被人聲驚動,一抬頭,繚繞在眉宇間的陰郁收斂得一絲不剩。方才被壓抑住的暖氣倏地釋放出來,屋里大片的陰影憑空蒸發(fā),各種?高?度仿真的古董裝飾上鍍上了一層晨光,好像方才種?種?都只是錯覺。

“來了?”他沒站起來,伸手點了點周圍的沙發(fā),“坐。”

單霖小腿一陣抽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方才繃得太緊,肌肉痙攣了。

她從黃局和黃局那里得知江州事件炸出這么一位神秘人物,其實是半信半疑的——半信,是因為一直以來,老王博士的判斷沒出過錯;半疑,當(dāng)然是這事聽著太匪夷所思,即使是在特能界里干了半輩子,她也覺得過于異想天開。這才放下西北正在勘測的地脈,專程趕回來看。

至此,她已經(jīng)信了八/九分,作為精神系,她親自下沉意識、連接過地脈,年輕時候不知輕重,也有那么一兩次不小心觸碰了法則,她是丈量過天高地厚的。

“單總是精神系吧?不好意思啊,之前不知道您譜系,我家空間法陣和幻術(shù)用得太多了,房子小沒辦法,精神系的進來可能不太舒服……哎,不用換鞋。”宣璣開口敲破了緊張氣氛,一邊領(lǐng)著幾個人往里走,一邊很家常地說,“喝點什么?我剛代購了點瑰夏,嘗嘗?”

王澤知道自己過來就是活躍社交氣氛的,連忙順桿爬:“不用給我們最好的,我們要喝最?貴的!宣主任,我說你這日子過得也太腐敗了!這種?能惠及千家萬戶的技術(shù)為什么不在局里普及?不夠意思?。∵@年頭誰還不是蝸居房奴狗了,本汪氣得要啃月亮了!”

“你快別做白日夢了,”單霖緩過一口氣來,走動中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腿,點著王澤說,“局里每個空間法陣都是有團隊維系的,這屋里至少有六七個法陣,隨便拿出一個都夠把你抽成干尸。我看你還是沒事搞搞副業(yè),多掙點錢還貸吧?!?/p>

她目光在懸浮的鱗片上掃了一眼,定了定神,走到盛靈淵面前:“前輩,我是……”

“你是號地脈的,”盛靈淵看了她一眼,說,“怎么,你們監(jiān)控了天時,還打算扣住地脈?”

單霖被他一口道破工作崗位,先是一愣,隨后笑了,大大方方地坐下:“對,我叫單霖,暴雨負(fù)責(zé)人,您怎么知道?”

“你身上沾著‘地氣’?!笔㈧`淵說,“大混戰(zhàn)結(jié)束后第二年,帝師丹離就提出過要修整地脈,大概想法就是在地脈的關(guān)節(jié)設(shè)卡,由專人值守,號地脈。一旦地脈有異動,就是附近有大妖活動,可以預(yù)警,使人圍剿。那會兒號地脈的人又叫做‘地郎中’,識海與地脈共振,識海千錘百煉,反倒是肉身時常飽受折磨,往往過不了幾年就油盡燈枯?!?/p>

單霖坐直了:“后來呢,地脈修整沒成嗎?”

“不了了之,號地脈就是個要用人命填的坑,還得是修行者的命。修行中人,哪個不自視甚高?,一個比一個惜命,誰肯去?帝師為著自己的名聲,也不敢再提這事。”

知春聽完立刻急了:“可是單總做這個構(gòu)架工作已經(jīng)好幾十年了,那她……”

盛靈淵垂下眼,看了知春一眼,覺得這個刀靈也有點意思,差點死在他手里兩次,竟能公私分明地一點也不怕他。自己已經(jīng)這個德行了,還有工夫為別人操心,性格有點像微云,但?沒有假王子那么蠢,像得挺是地方。

“倒沒什么,那都是老黃歷了,現(xiàn)在赤淵封了,號地脈沒那么大損傷,再說我要是沒猜錯,你們現(xiàn)在用的應(yīng)該也都是機器了,自己注意點,不要總是親自上去感受就行?!笔㈧`淵接過宣璣端過來的咖啡杯,聞著挺香,也沒看是什么就喝了,猝不及防灌了一嘴又酸又苦的“藥湯子”,被苦得滿口生津,差點沒維持住端莊的世外高?人做派。

盛靈淵不愛吃所有味重的東西,厭甜忌辣,尤其怕苦,還不好意思表現(xiàn)出來,只有宣璣知道,他小時候吃到苦味會把舌頭縮起來,然后一聲不響地干吞下去。他端來咖啡,本來想給陛下放點糖,方糖夾子都拿起來了,一抬頭發(fā)現(xiàn)他大尾巴狼似的打量別的刀靈……于是原味伺候了。

盛靈淵表情沒變,但?咖啡入口瞬間,眼睫毛明顯閃一下,誰也顧不上打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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