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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宣璣:“……”

魔頭前輩,你這樣好精分啊。

盛靈淵心口不一是本能反應(yīng),說完,他自己也反應(yīng)過來了:“‘精分’是什么意思?”

“‘精分’就是……”宣璣一時解釋不清楚,心亂如麻,心里雜音響成一團,最后匯聚成一句,“崩潰了,什么破事兒?!?/p>

飛機上誰也不知道,就這么一眨眼的工夫,平靜中帶著木然的宣主任和他的劍發(fā)生了腦內(nèi)連環(huán)車禍。平倩如翻出了急救箱,一路小跑回來:“怎么樣了?主任,我以前沒用過這個急救箱,您知道怎么‘急’嗎?”

“你先給我一塊濕紙巾。”宣璣把受傷的手抬起來給她看,方才血流如注的傷口已經(jīng)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白印,“然后告訴我,地毯清理費局里給報銷,是吧?”

平倩如呆滯的看著他完好的手。

宣璣:“不好意思啊,你來晚了,沒能見到它最后一面?!?/p>

特能世界就這點好,每個人的特能都不太一樣,因此大家發(fā)現(xiàn)對方身上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大半也不會太吃驚。平倩如上一次跟這個新老大出差簡直刻骨銘心——電閃雷鳴、冰火交加,還炸了倆大樓,相比之下,傷口會快速愈合都顯得沒那么駭人了,于是她只是震驚了片刻,就接受了這個設(shè)定,動手幫他一起清理血跡。

宣璣借由機械性的擦洗工作放空大腦,盛靈淵則把經(jīng)史子集來回車轱轆了好幾遍,等把一地血收拾干凈,倆人終于各自從兵荒馬亂中冷靜了一點。

然后宣璣就發(fā)現(xiàn)他的“渴劍癥”又犯了,強烈的焦灼感比之前還要來勢洶洶,他就像是餓死鬼看見了饅頭,癮君子犯起了癮,坐立不安,觸碰本命劍的渴望壓倒了一切理智。宣璣用非人的毅力堅持了五分鐘,然后理智一潰千里,他雙手把重劍從座椅下面“請”了出來,哆哆嗦嗦地開始“吸劍”。

盛靈淵:“放肆!”

宣璣避開劍刃,絕望地摩挲著冰冷的劍身:“我說前輩,咱倆這樣你也不愿意吧,你有主意嗎?”

盛靈淵言簡意賅:“放我出來。”

宣璣:“你以為我不想嗎?問題我連你是怎么進(jìn)去的都不知道??!”

盛靈淵嘴上沒說話,心里陰暗地想:“劍主死了,本命劍不攻自破?!?/p>

宣璣強行忍住了用臉去貼劍身的沖動,自暴自棄道:“好的大佬,歡迎來殺?!?/p>

盛靈淵從劍身里瞄著宣璣的頸動脈,聲音很危險:“小妖,我寄生此劍中,假以時日必能控制劍身,你要不想哪天在夢里沒了腦袋,最好還是碎劍?!?/p>

宣璣嘆了口氣:“可我沒這個本事啊?!?/p>

他和他本命劍的“分離焦慮”不僅是一時不吸劍就受不了,腦子里都不能想碎劍的畫面,一有這念頭,他就渾身疼,好像是自己的肉體被砸碎了一樣。再說他這把劍水火不侵,可以融金斷玉,就算他豁出去舍得,也真不知道怎么斷。

他倆這會被迫坦誠相見,隱瞞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都知道了自己和對方有幾斤幾兩。盛靈淵發(fā)現(xiàn)這小妖果然和他猜的一樣,毫無常識、狗屁不懂,宣璣發(fā)現(xiàn)大魔頭自稱“失憶”沒什么水分,記憶真是一團迷霧,沒有來龍,也沒有去脈。

兩人互相探到了對方很淺薄的底,只好在飛機的引擎聲里并肩一籌莫展。一邊思考怎么弄死對方,一邊又在這異樣的默契中,升起了幾分共患難的惺惺相惜。

愁了一會,宣璣開始積極解決問題,他試圖放下恩怨,跟心連心的大魔頭談判:“前輩,咱倆要不試試信息共享,那個……坦誠相見?我覺得吧,人生在世,事無不可對人言,您說對吧?”

他話音沒落,盛靈淵就聽見這小妖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才怪?!?/p>

于是魔頭也笑吟吟地口頭回了一句:“不錯,你說得有理?!?/p>

連帶著心里想的“放屁”一起,打包投遞了回去。

接下來,兩位口蜜腹劍的飛快地用意念對罵了一輪,宣璣眼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充分發(fā)揮了當(dāng)代社會人能屈能伸的光榮品質(zhì),迅速調(diào)整心態(tài):“前輩,雖然咱倆都想給對方送終,但一時半會誰也做不到,是吧?你也不想這樣毫無隱私啊。”

盛靈淵沒用解釋,就根據(jù)上下文領(lǐng)悟了“隱私”是什么意思,沉默片刻,宣璣聽見他腦子里走馬燈似的,過了一堆聞所未聞的精神系術(shù)法,不等他“聽”清,就聽盛靈淵說:“心神合一,入定,或可摒除雜念?!?/p>

宣璣:“……”

盛靈淵:“你不會連入定是什么也不知道吧?”

這種連玄幻小說作者都知道的常識,宣璣還是有的,他們族里的古書上詳細(xì)講了怎樣入定?!叭肓硕ā钡娜?,可以不吃不睡,不受外物干擾——道理他都懂,可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他人在出差路上,一幫同事在討論案情、等他布置任務(wù),他在旁邊閉眼打坐,像話嗎?

何況他也不會。

盛靈淵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不會什么?”

不會入定?

那你是怎么長這么大的?

宣璣可能是身體有什么缺陷,他連冥想都學(xué)不會。以前在企業(yè)工作的時候,公司EAP請心理輔導(dǎo)師帶員工做過“正/念”練習(xí),很類似冥想,宣璣本來不怎么用指導(dǎo),很容易就能進(jìn)入那種“身心一體如明鏡”的狀態(tài),可是每次最多一兩分鐘,他就會被沒來由的恐懼和戰(zhàn)栗感“驚醒”,就好像身上有個機關(guān)阻止他一樣,試了兩三次不成,他開始本能排斥這種活動,那以后也沒參加過。

“這倒有趣,我以前從未見過入不得定的人,果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盛靈淵看見了他的記憶,隨后又非常輕松地說,“無妨,我會就是了?!?/p>

“等會兒,”宣璣喊住他,“前輩,你……您博聞強識,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入定多不方便啊?!?/p>

盛靈淵單方面入定,確實能隔絕兩人彼此窺探,這就相當(dāng)于是在倆人意外打通的識海中間豎一道門,唯一的問題是,這門是一面“上鎖”的——魔頭想什么時候推開,就什么時候推開。

盛靈淵的聲音帶上了笑意:“不會比現(xiàn)在更不方便了,就這么定了。”

宣璣:“不行!我不同意,這不公平!”

魔頭笑出了聲,一秒都沒猶豫,眨眼光景,他那里就沒有任何聲音了,宣璣只能隱約聽見本命劍里綿長而均勻的呼吸。

混蛋!

飛機把破裂的談判連同尾氣一起拋諸身后,朝東川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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