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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訟

宋世仁恭敬應道:“這詩乃是昨日范閑范公子在靖郡王府詩會所作,而昨夜范公子攔街對郭公子痛下毒手時,也曾經(jīng)念過這幾句詩,并且言明就是要讓郭公子如何如何?!?/p>

梅執(zhí)禮大吃一驚,看著堂上那個滿臉誠懇明麗笑容的年輕人,萬萬想不到范府的這位居然能寫出如此詩來,再聽著宋世仁后面說的,更是仙泊頭痛,心想你打人就打吧,偏還要吟首詩,這種爭勇斗狠的場所,又豈是講風雅的地方?這下可好,被對方揪住把柄了。

梅執(zhí)禮此人,資歷不淺,但能夠在京都府尹這個關鍵位置上坐了這么多年,關鍵還是靠他的那手“和稀泥”功夫,京都藏龍臥虎,豪貴云集,如果只是一昧公正清明,是斷斷然做不長久的,想當初他入宮之時,郭公公曾經(jīng)傳了他四字真言“息事寧人”,梅執(zhí)禮從此之后,就謹守這四字,果然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了好幾年。

所以對于今天這案子,他依然保持這個態(tài)度,自己不會做出任何決斷,就看兩府自己私下的談判好了。實在不行,將案宗拖上幾日,往刑部一遞了事。既然是“和稀泥”,那斷斷然不能讓案子在自己的府上變成鐵案,所以他有些擔心地望向范閑和鄭拓。

鄭拓當年曾經(jīng)在梅執(zhí)禮衙中當過一段時間的師爺,自然知道這位老東家擔心什么,呵呵一笑說道:“真是荒唐可笑,想那詩會之上,才子云集,人多嘴雜,范公子這首詩一出驚艷,自然有人抄了出去,旁人知道這乎詩也不稀奇,更關鍵處……”

他冷冷看了宋世仁一眼,譏笑道:“難道范公子患了失心瘋?下午才作了這首詩,夜里就會跑去打人、而且一邊打一邊吟詩?!且不說那種場面太滑稽可笑,只說明擺著說明自己是誰,傻子才會這么笨吧?這明顯是有人與郭公子有仇,又知道范公子與郭公子前些日子在酒樓上的齷齪,所以才刻意誤導郭公子,以為行兇的是范公子?!?/p>

幾句公子公子下來,倒也說的有理。只是一旁微笑默然站著的范閑聽見他說——傻子才會這么笨,不由尷尬地咳了兩聲。而坐在輪椅上的郭保坤早已忍不住,痛罵道:“休想巧辭狡辯!這個私生子仗著范府權勢,根本不將王法看在眼里,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聽見私生子三字,鄭拓的臉一下就陰沉下來,深深覺得少爺將對方揍到輪椅上,是個很英明的舉動,冷冷說道:“郭公子身為宮中編撰,還是注意下自己的言辭,雖然知道您是心中有氣,但這氣也不能亂發(fā),畢竟您是太子近人,傷了宮中體面,就不好了。”

這話一是刺郭保坤,二來也是暗暗點明,如果論起權勢來,范府是無論如何也及不上身為太子近人的郭家,郭保坤前面的那番話直然是站不住腳的。果然,柵外百姓議論紛紛,已經(jīng)有更多的人相信范閑是無辜的。

范閑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內心卻是對鄭拓十分佩服,自己昨夜安排的一些事情,都被鄭拓利用上了,并沒有什么遺漏。說來奇怪,宋世仁這個狀師倒不像郭保坤那般著急,他微笑說道:“府尹大人,我家公子受了傷,可否先行下去休息?”

梅執(zhí)禮點了點頭,讓衙役帶著下人將猶自憤怒不已的郭保坤領到后面去了。這時候,宋世仁才轉過身來,對著范閑與鄭拓行了一禮,說道:“如此說來,范公子是不肯承認打人之事了?!辈恢獮楹危@るx開之后,他的臉上神采就顯得張揚了許多,似乎覺得馬上才會是真正的戰(zhàn)場。

鄭拓和范閑同時一笑,沒有說話,開玩笑,牛欄街那么黑,一無人證,二無物證,你拿什么證明是我們打的人?而且狀紙上說的清楚,郭府的家丁護衛(wèi)都被弄昏,如果你再讓他們來作證“打人者范閑也”,也沒有人會相信。就連梅執(zhí)禮是皺了皺眉,將宋世仁喚到前面,低聲說道:“今天就先這樣吧?!?/p>

宋世仁卻是一拱手,皺眉道:“郭公子堂堂編撰,當街被打,這是何等大事,,豈能草草結案。”

梅執(zhí)禮一怒,說道:“本官何曾說過結案?只是押后再審,你郭家只說被打,總要拿出打人的證據(jù)來?!弊怨判滩簧洗蠓?,就算范閑不是秀才,估計京都府衙也不可能對他用刑,所以要讓范府自己開口,那基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料宋世仁回過身來問道:“范公子昨夜一直都在府中?”

鄭拓應道:“正是,闔府下人可以作證?!?/p>

宋世仁冷笑道:“傳人證上來。”梅執(zhí)禮這才知道還有變數(shù),點點頭,便有郭府的人帶了一拔兒人上了堂,這些人打扮服飾各異,職業(yè)也不一樣,有賣湯圓的,有打更的,有在街口等生意的轎大,甚至還有一個暗娼、不一而足。

鄭拓微微皺眉,感覺有些不妙,旁觀的人群卻是好奇道:“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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