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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年末的格局

王三十年十月,邯鄲對外公布了‘天子駕崩、太子殞命’的噩耗,隱瞞了皇孫李欣的死訊,且虛立皇孫李欣繼承大位。

同時,在董皇后的授命下,朝廷暗召鄄城侯李梁至邯鄲。

其實(shí)早在九月份的時候,鄄城侯一家就已經(jīng)得知了邯鄲的狀況,甚至不免有些暗暗欣喜。

畢竟在天子、太子、皇孫祖孫三代盡皆殞命的情況下,鄄城侯李梁憑借著女兒祥瑞公主與左將軍周虎的那層關(guān)系,理所當(dāng)然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

但由于當(dāng)時陳太師尚未回到邯鄲,朝中的官員、甚至是董后,都不敢在這位老臣缺席的情況下妄言‘立君’之事,自然不好提前召喚鄄城侯李梁。

在這種情況下,鄄城侯一家也不好表現(xiàn)出迫不及待的樣子,規(guī)規(guī)矩矩恪守‘封侯’的本份,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鄄城,哪怕那個時候邯鄲城內(nèi)、甚至朝中就已不乏有聰明人看出了苗頭,提前向鄄城侯一家獻(xiàn)殷勤。

十月上旬,就在趙虞離開邯鄲后的沒幾日,鄄城侯李梁便帶著兒子李奉、李勤二人來到了邯鄲。

進(jìn)城之后,父子三人先是進(jìn)宮悼念晉天子,隨后便被董皇后派人請至后宮,私下口授大位一事。

總而言之,董后希望鄄城侯李梁配合朝廷,先虛立其實(shí)已過世的皇孫李欣,待過一陣子局勢穩(wěn)定下來之后,再以‘幼君病弱夭折’為借口,改立鄄城侯李梁為君。

鄄城侯李梁看似憨厚,實(shí)則頭腦活絡(luò),自然不會提出任何異議,甚至于,帶著李奉、李勤二子在董后跟前一番示好,尊后者為母親,因此董后對鄄城侯也頗為滿意。

離宮之后,李勤笑著對父兄二人說道:“日后父侯為天子,兄長為太子、我為皇子,周賢弟功不可沒,若父侯……不,若父皇不重賞,祥瑞多半是要鬧騰?!?/p>

“噓?!崩罘盍⒖讨浦沽说艿?,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是任誰都看得出來。

哪怕是他的父親鄴城侯李梁,雙目中也帶著幾分笑意。

想想也是,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皇位,如今他鄄城侯一支唾手可得,父子三人又豈有不歡喜的道理?只不過礙于國喪期間,不敢顯露出來罷了。

其實(shí)父子三人私底下早就商議過,待日后得到了皇位,便封他們家的女婿、左將軍周虎為武安侯,再賞賜一塊土地作為封土,畢竟他們家若沒有與周虎那層關(guān)系在,縱使晉天子、太子李禥、皇孫李欣此番盡皆殞命,大位也不一定就輪到他鄄城侯一支。

別忘了,鄄城侯李梁說到底是眾皇子中最年輕的一位,就算刨除了太子李禥與三皇子李虔,他面前還有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三位兄長呢,怎就輪到他繼承大位呢?

朝廷與董后還不是看在周虎、陳太師以及陳門五虎的面子上?

基于這一點(diǎn),鄄城侯李梁事實(shí)上也早已想好了對陳太師與其余幾位陳門五虎的封賞,畢竟他就算當(dāng)上了天子,也要仰仗‘陳氏’的這幾位良臣猛將。

正因?yàn)榍宄J(rèn)識到這一點(diǎn),當(dāng)日父子三人鄭重其事地拜訪了陳太師,希望與陳太師拉近關(guān)系。

此時的鄄城侯李梁,在朝廷放出的消息中,即將作為輔佐‘新君李欣’的輔臣,類似于‘?dāng)z政王’的角色,但實(shí)際朝廷內(nèi)部,作為的‘輔佐新君處理朝政’,其實(shí)是讓鄴城侯李梁逐漸適應(yīng)君王的職責(zé),真正的輔臣仍然是即將成為三朝元老的陳太師。

當(dāng)然,以陳太師與鄒贊、薛敖幾人的性格,自然不會因?yàn)檑渤呛畹牡匚桓淖兌l(fā)生變化,當(dāng)鄴城侯父子三人前來拜訪時,陳太師與鄒贊依舊像以往那樣招待三人。

期間,李奉不免向陳太師問起了周虎這位準(zhǔn)妹夫:“太師,居正目前不在邯鄲么?”

一聽到周虎這個名字,陳太師與鄒贊的心情十分復(fù)雜。

半晌,鄒贊笑著解釋道:“聽說汝南的項宣近段時間不安分,居正便先回潁川去了。”

鄴城侯父子三人聽后并未起疑,畢竟他們這段時間只著眼于邯鄲這邊,哪有精力兼顧汝南的動靜?

待鄴城侯父子三人告辭離開后,鄒贊對陳太師說道:“今日聽鄄城侯一番話,方知這位殿下深藏不露,由他繼承大位,或許也并非一件壞事?!?/p>

陳太師捋著胡須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旋即便又皺起了眉頭。

事實(shí)上,當(dāng)前的問題并不在于由誰繼承皇位,而是在于他前幾日離開邯鄲的那位義子。

其中隱情,就算是陳太師也不知是否該透露給鄄城侯一家。

在沉思了片刻后,陳太師問鄒贊道:“潁川那邊,還未送回消息么?”

“還未?!编u贊搖了搖頭。

父子二人所說的消息,指的就是密探送回的消息,前幾日在趙虞帶人離開邯鄲后,陳太師便授意鄒贊派心腹前往潁川,監(jiān)視趙虞的舉動,畢竟眼下就算是陳太師也吃不準(zhǔn),他當(dāng)年收的那位義子,是否會成為他晉國最大的威脅。

差不多十一月左右,就在陳太師與鄄城侯李梁等人共同主持國喪之事期間,鄒贊收到了心腹從潁川送回的消息。

他對陳太師道:“父親,孩兒派出的人日前送來消息,據(jù)他所說,許昌當(dāng)前正在流傳居正‘重傷’的消息,稱居正回到許昌后,便在家中養(yǎng)傷,閉門謝客,不見外人?!?/p>

陳太師沉默了片刻,嘆息道:“他終歸是去了江東?!?/p>

別說陳太師一眼就看穿了趙虞‘養(yǎng)傷’的把戲,鄒贊亦是心知肚明,甚至于,對趙虞故意宣稱‘養(yǎng)傷’一事也是明明白白:無非就是不想讓‘周虎’這個身份牽扯到江東叛軍罷了。

這為的是誰?

還不是為了他們‘陳氏’的名聲么!

明白這一點(diǎn)的鄒贊,心下自然越發(fā)認(rèn)可這個兄弟,只可惜就算是他,也不怎么敢在陳太師面前多提有關(guān)于那位兄弟的事。

喪禮之后,晉天子與太子李禥的遺體遷入皇陵,朝廷正式對外公布,假立實(shí)際上其實(shí)已故的皇孫李欣為新君,年號改為元年,鄄城侯李梁與陳太師共同輔國。

同時,邯鄲朝廷發(fā)聲聲討涼州楊氏,公布三皇子李虔、涼侯世子楊雄等人謀反篡位的重罪,征召河北諸郡的軍隊,提前宣布來年討伐。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大江南北,傳遍整個天下,令無數(shù)人感到震驚。

此時天下人這才得知,這一年邯鄲究竟發(fā)生了怎樣的巨變,非但國都邯鄲被亂臣的軍隊攻破,就連晉天子、太子李禥也不幸罹難。

很快,這個消息也傳到了彭郡,傳到了江東義師副帥陳勖的耳中。

當(dāng)陳勖的愛將向賡一臉驚喜地將這個堪稱喜訊的消息親口告知陳勖時,陳勖起初面露驚喜之色,但旋即,這份驚喜就被苦澀所取代。

見此,向賡不解問道:“此乃喜訊,為何渠帥卻滿臉憂愁?”

他難以理解,畢竟據(jù)他所知,邯鄲當(dāng)前根本無暇顧及他江東義師,似陳太師、鄒贊、薛敖這幾位讓他江東義師又敬又怕的良帥,如今都在為來年出兵征討涼州做準(zhǔn)備。

涼州乃是涼侯楊秋的轄地,涼州楊氏坐鎮(zhèn)涼州百余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甚至于就連一些境外的羌人部落也臣服于楊氏,哪怕是陳太師、鄒贊、薛敖等人帶兵前往征討,向賡也不認(rèn)為能在短期內(nèi)分出勝負(fù)。

雙方最起碼得打個一年半載吧?

這豈不是有利于他江東義師么?

見向賡面露不解之色,陳勖在一聲嘆息后解釋道:“凡事有利有弊,此事亦不例外。……自趙帥不幸罹難后,如我所料,杜謐、甘琦、王祀、孫颙等人各懷心思,就連江東三郡亦不例外。若此時晉國再派陳太師率軍前來討伐,駭于其威名,我義師內(nèi)部尚能勉強(qiáng)團(tuán)結(jié),一致對外;可現(xiàn)如今邯鄲已明確表示來年要先征討涼州,這反而不利于我義師內(nèi)部團(tuán)結(jié)……”

頓了頓,他又苦笑著說道:“你看那王謖,他坐鎮(zhèn)開陽,麾下明明還有兩、三萬河北軍,卻故意按兵不動,好似根本未曾想過趁機(jī)奪回東??ぃ鲾[著就是要讓我等放下戒心,同室操戈,以便他日后坐收漁利。”

說到最后,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心中暗暗感慨陳門五虎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哪怕是‘最稚嫩’、最沒有名氣的后將軍王謖,其眼界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要知道,陳勖這段時間可不是沒有任何行動,他心中很清楚,在失去了渠帥趙伯虎的當(dāng)下,他江東義師必須有一個強(qiáng)勁的外敵,才能阻止內(nèi)部的四分五裂,因此在陳太師、鄒贊、薛敖等人率軍撤回邯鄲后,他便瞄上了留守開陽的后將軍王謖,想讓后者來扮演‘強(qiáng)敵’這個角色。

然而王謖根本不上當(dāng),縮在開陽一步不出,絲毫沒有奪回郯城乃至東??さ囊馑肌?/p>

更有甚者,哪怕是陳勖故意派兵去挑釁,想要引誘王謖進(jìn)攻他江東義師,那王謖也不上當(dāng),擺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態(tài)度,任由他陳勖的軍隊隨意出沒于開陽境內(nèi)。

對此陳勖也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江東義師在沒有外敵的情況下,內(nèi)部分歧逐漸加劇,愈演愈烈。

早前,在渠帥趙伯虎罹難于開陽之后,杜謐、王祀、甘琦三人便開始暗暗爭奪渠帥之位。

杜謐、王祀二將背后都有江東三郡的士族支持,且在之前與晉軍的交戰(zhàn)中損失不大,而甘琦雖然勇猛,但因?yàn)樵谘Π绞种袚p失了大量的兵卒、甚至于險些戰(zhàn)死,故而在爭權(quán)中弱于下風(fēng)。

然而爭權(quán)失利的甘琦,隨后卻回到了丹陽郡,憑借著他‘震澤一役功臣’的勇名,迅速得到了丹陽人的支持。

這可不得了,要知道他江東義師中,最英勇善戰(zhàn)的就是丹陽兵,在得到了丹陽人支持后,甘琦一下子就跟杜謐、王祀二人平起平坐了。

眼下他江東義師,已漸漸分裂成‘彭郡陳勖部’、‘下邳王祀部’、‘廣陵孫颙部’、‘九江、沛郡杜謐部’,以及‘丹陽甘琦部’與‘豫章、廬江程周部’這主要幾支。

其中,‘甘琦部’軍力最強(qiáng),‘杜謐部’與‘王祀部’稍次之,然后是‘孫颙部’,再然后是‘程周部’。

至于他陳勖,無論兵力還是財力,都比不上前三者,充其量也就是與‘孫颙部’、‘程周部’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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