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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作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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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老太太聽說葉家涉廢太子叛亂之案,就知道即便七皇子和葉淑妃還在,葉家也難逃滅門之罪。蕭梓璘果斷敏睿,手段狠辣,不會給葉家任何翻身的機會。

她是外嫁女,葉家被滅,她頂多沒了娘家,沒有倚仗,不會殃及于她。

當(dāng)她聽到洪通這個名字,就如同數(shù)九寒天又被澆了一盆冰水,把她淋了一個透心涼。她想起了洪通這個人,也想起了當(dāng)年一些事,不禁心驚膽顫。

但她仍心存僥幸,當(dāng)年發(fā)生了那么多大事,蕭梓璘不可能事無俱細(xì)全查到。

她不敢再嗚咽叫罵,只低垂著頭,暗暗祈禱。

海老太太是兇橫潑蠻、心狠嘴損的破落戶兒,但她有一個世間厚黑人推崇的優(yōu)點,那就是能屈能伸。比如現(xiàn)在,如果能有機會活命,她不怕卑躬屈膝。

她萬萬沒想到海朝為保住自己,竟然把她供了出來,還以肯定的語氣交待她勾結(jié)北狄奸細(xì)。這個閘口只要打開,她就不能再隱瞞,當(dāng)年的事也就大白天下了。

若海朝指證她,她想活命就難了。

海老太太一屁股坐到地上,看向海朝的目光充滿哀怨。這些年,她用盡心機手段,拿捏海朝于掌心之中,自認(rèn)在柱國公府能呼風(fēng)喚雨一輩子。沒想到已到花甲之年,海朝卻跳出了她的手掌,回頭就狠狠咬了她一口。

蕭梓璘看了看憫王,又轉(zhuǎn)向海朝,笑了笑,說:“柱國公,當(dāng)年的事本王基本上查清了。不管你是被人蒙蔽,還是有意為之,皇上自有公斷?!?/p>

海朝指向海老太太,“我不是有意為之,我是被那毒婦蒙蔽,我是……”

“不管你是被蒙蔽,還是為爵位害你父兄,你都有罪,只是罪輕罪重。你現(xiàn)在交待能減輕你的罪行,有朝一日,見到海家的列祖列宗,你也不至于負(fù)罪太重?!?/p>

“是是是……”海朝跪到蕭梓璘腳下,磕頭如搗蒜,越想越心驚。

“臨陽王殿下要在忠通伯府審案嗎?”

憫王認(rèn)為蕭梓璘折了他的臉面,問話的語氣很生硬。蕭梓璘讓他目睹海朝等人被挫敗,也挑釁了他的底限。他是皇子,關(guān)鍵時刻,怎么也要硬撐一把。

“本王統(tǒng)率暗衛(wèi)營,職責(zé)是查辦不法之事、追責(zé)不法之人。我們查清問題之后,抓到犯罪的人,連同人證、物證、口供一起呈交皇上。

皇上看過之后,再決定是交給刑部審理,還是交由大理寺審理,重大案子還需三堂會審。關(guān)于柱國公之罪,本王已有人證、物證,給他錄口供,供呈交皇上之用,這是必要環(huán)節(jié)。當(dāng)年之事牽扯太子,即使過去了幾十年,本王仍不敢懈怠。

本王隨性慣了,有時候還在馬車上問案,今日在忠勇伯府問這個案子也實屬無奈。憫王殿下若無疑議,要留下來監(jiān)聽本王審案,還可以適當(dāng)幫忙?!?/p>

憫王殿下沒應(yīng)聲,但他在這節(jié)骨眼上是不能走的,于公于私都不能。

海朝偷眼看向憫王,眼神里充滿急切?,F(xiàn)在,憫王已成了他及柱國公一門的救命稻草。不管憫王愿意與否,能不能承受,這都是他唯一的希望。

但憫王卻不愿意做這冤大頭,因為柱國公府對他沒好處。他之所以生下來就殘疾,也是海老太太一手造成的,海朝卻沒想過要給他和海貴妃一個公道。

可他又不能不過問,柱國公府畢竟是他的外祖家,這是臉面問題。

“你還是趕緊交待當(dāng)年之事,皇上自會給你公斷?!睉懲趵淅淇聪蚝3?。

蕭梓璘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柱國公,說說吧!”

“我說,我說?!焙3届o了片刻,看了看海老太太,長吸一口氣,說:“她有一個丫頭叫黃梨,長得很漂亮,人也很機靈,我和她的事……”

說起與海老太太第二次見面,確切地說是一天里見的第二面,就行了歡好之事,海朝有些難為情。當(dāng)時好色沖動,現(xiàn)在當(dāng)著他的兒孫說起來,確實不好意思。

當(dāng)時,海朝一見海老太太,就被她的美色迷得神魂顛倒。而海老太太見海朝長得英俊,又出身名門,也動了心思,卻為不能做正妻猶豫。

黃梨看出他們郎情妾意,就給海老太太出主意,又替他們互傳情意,極力撮合。海朝把海老太太弄到手之后,黃梨向他邀功,他答應(yīng)以后會給黃梨好處。

一來他確實感激黃梨,二來他也想等混熟了,就把黃梨弄到手。

當(dāng)他要押運軍需糧草到北疆前線,黃梨提出讓她的表哥洪通隨行,販一些貨品到北疆時,海朝沒慎重考慮,就答應(yīng)了,還讓洪通扮成他的親隨來掩飾。

洪通一路上都很老實,就連他饑渴難耐,想找女人發(fā)泄,都是洪通給他安排的。后來,聽說他被俘以后,洪通被北狄兵馬抓住,且被殺了,他也沒多問。

他回到京城,又過了幾個月,才納大腹便便的海老太太過門。聽海老太太說黃梨因洪通死了,很傷心,回老家去了,他還為沒把黃梨搞上手遺憾了多日。

今天又見到了洪通,經(jīng)蕭梓璘幾番提醒,當(dāng)年的事他也想明白了。

他嫖娼被俘,他的兄長因救他而死,他的父親因他的兄長戰(zhàn)死、傷心過度而指揮失誤、導(dǎo)致全軍覆滅、自己戰(zhàn)死,而他則背著害死父兄的罪名茍活了一輩子。

這一切都是為什么?為什么會弄成這樣?他現(xiàn)在才想清楚了。

雖說晚了,但畢竟在他活的時候明白了。

從帶上洪通押運軍需糧草伊始,他就掉進了別人精心設(shè)計的圈套。洪通是北狄奸細(xì),黃梨能不是嗎?海老太太是黃梨的主子,能不知道丫頭在做什么嗎?

在海朝看來,就是海老太太勾結(jié)北狄奸細(xì)算計他,這設(shè)想合乎情理。

聽完海朝的講述,蕭梓璘斜了憫王一眼,又看向海朝的兒孫??吹剿麄兓蝮@恐、或迷茫、或憤恨,又見憫王氣得渾身發(fā)抖,蕭梓璘低下頭,掩蓋眼底的笑意。

“說完了?”

海朝跪地點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臣、臣都說完了,臣講得句句是實,臣……求臨陽王殿下饒命,求憫王殿下替臣求情,求皇上開恩,饒臣一條老命?!?/p>

“你、你們……”憫王氣得銀牙咬碎,將一杯熱茶重重摔到地上。

蕭梓璘暗哼一聲,問:“洪通,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洪通想了想,說:“黃梨拿了兩千兩銀子,讓葉氏給海朝,又暗示葉氏要弄一些消息來販賣。葉氏答應(yīng)了,她保證能弄到最新的消息,還說要跟海朝聯(lián)手。

那筆銀子她自己留了一千兩,給了海朝一千兩,跟海朝說這銀子是掩護小人的酬勞。兩千兩銀子不是小數(shù)目,小人和黃梨要干什么,他們應(yīng)該都知道?!?/p>

“洪通,本王審你時,你沒交待給銀子的事?!?/p>

洪通目光躲閃,磕頭道:“小人、小人忘記了,看到海朝和葉氏才想起來。”

“海朝、葉氏,洪通講得可是實話?”蕭梓璘冷冷注視海朝和海老太太。

海朝張大嘴,半天才攤在地上,嗚咽道:“我、我被蒙蔽……嗚嗚……”

海老太太躥起來,想要抓洪通,被一名女暗衛(wèi)踹倒在地。她在地上趴了一會兒,又抬起頭罵洪通和海朝。她的嘴角還往外滲血,卻還能罵出臟話。

蕭梓璘重重拍響桌子,“海朝、葉氏,洪通到底說得是不是實話?”

“是……”海朝承認(rèn)了,“我、我收了一千兩,說、說是酬勞,那一千兩……”

海老太太沖海朝咬牙切齒,那一千兩她要了,海朝和洪通都認(rèn)了,由不得她不承認(rèn)??伤恢睕]點頭,沒說是,嘴里一直含混不清罵人。

不得不佩服海老太太將潑橫進行到底的毅力。

蕭梓璘端起茶喝了一口,沖憫王冷冷一笑,說:“收銀子弄消息,就算令外祖父母不知道洪通和黃梨的身份,也應(yīng)該知道販賣消息是重罪。

何況當(dāng)時柱國公是主帥,柱國公世子是前鋒,一點消息都關(guān)系到戰(zhàn)事的成敗及朝廷的安危。為了銀子,不顧自己的親人和千軍萬馬的死活,這是滅門重罪?!?/p>

“本王的外祖母已辭世多年,還請臨陽王殿下慎言?!?/p>

蕭梓璘看不慣憫王的態(tài)度,偏要揭底,“葉氏是海朝扶正的繼室,就是柱國公夫人。貴妃娘娘要尊她一聲母親,她怎么不是你的外祖母呢?”

“臨陽王殿下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是想把本王牽連進去嗎?”憫王騰得一下站起來,氣呼呼轉(zhuǎn)身就往外走,連他那條殘廢的腿邁步都穩(wěn)健了。

“本王沒說錯吧?按嫡庶尊卑、家族規(guī)矩,不是該這么論輩分嗎?”

憫王殿下沒理會蕭梓璘,甩開扶著他的太監(jiān),很快就走出了房門。蕭梓璘聳了聳肩,示意陸通把洪通帶下去,又以冷硬的目光看向柱國公府眾人。

“殿下,求殿下……”海琪哭成了淚人,這回她不是想邀寵,而是真的哭了。

“陸達(dá),送柱國公府眾人回府,封門看押,估計賜罪的圣旨明天才能頒下?!?/p>

“是,殿下?!?/p>

陸達(dá)吹響木笛,很快就有幾十名暗衛(wèi)從門窗而入,包圍了柱國公府的人。陸達(dá)一聲令下,這些人就上前連推帶搡、連拉帶扯,把海朝等人帶走了。

外廳和內(nèi)堂都清靜了,偶爾有下人收拾東西的聲音響起。

長華縣主壓抑的哭聲傳來,族里幾個媳婦陪著她,有人輕聲寬慰,有人低聲斥罵。周氏看了海誠一眼,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堂,去勸慰長華縣主了。

海誠低聲嘆氣,族里幾名兄弟圍著他,默不作聲,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導(dǎo)他了。

蕭梓璘拍了拍汶錦的手,說:“我又一次被逼無奈,打草驚蛇。我要馬上進宮一趟,說明今日的情況。你多陪陪岳母和祖母,我很快就回來。”

“你放心進宮吧!我等你。”

海誠和族里幾個兄弟去了書房,柱國公府獲罪,他們也該尋求自保之策,另找靠山了。族里和柱國公府走得近的不少,大家都擔(dān)心會被連累。

尤其是海誠,雖說已過繼給海朗為子,但他畢竟是海朝的親生兒子。這些年海朝從未在意他,幾個兄弟也總欺負(fù)他,柱國公府?dāng)÷?,最傷感的人也是他?/p>

汶錦回門本是喜事,又有蕭梓璘作陪,一府上下也頗有面子?,F(xiàn)在,喜事被攪成了一團糟,柱國公府危危欲墜,可夠周氏鬧心了。

好在族里的妯娌們幫她處理善后,她才不至于應(yīng)接不瑕。也恨柱國公府上下恨得牙疼,得知他們大難將至,她沒有喜悅,更沒有興災(zāi)樂禍。

汶錦和海珂勸慰了長華縣主許久,又服侍她回房休息。她吃了安神藥,睡著了,兩人交待好丫頭,才離開她的臥房。

一路走來,兩人相對無言,即使四目相遇,也只是一聲嘆息。

“稟王妃娘娘,海側(cè)妃和海姑娘要回鑲親王府,侍衛(wèi)阻攔,兩人哭鬧,起了沖突。海側(cè)妃要見娘娘,說自己同娘娘一樣,是外嫁女,不該受家族連累?!?/p>

海琪和海琳見柱國公府大禍已至,就想已外嫁女的身份免去家族的連累。按律法規(guī)矩,柱國公府獲罪確實不該殃及她們。

但留著她們,將來也會有后患,不如讓她們自求多福。

“侍衛(wèi)阻攔海大姑娘和海三姑娘無過錯,她們是尊貴人,別唐突了才好。至于她們受不受家族連累,等殿下回來自會給她一個說法,朝廷也會有公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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