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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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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后生可畏兩位將軍都是性情中人,在董南和穆秀才一唱一和的蠱惑下不出意外地上了賊船,一個在臺灣訓(xùn)練五千精兵的計劃就這么敲定了下來。穆秀才主政,解決大軍糧餉及一應(yīng)所需;俞咨皋和王夢熊負(fù)責(zé)兵源,東印度公司和東方艦隊則派教官負(fù)責(zé)訓(xùn)練。

時不待我,計劃敲定后的第三天,穆秀才就帶著妻小渡海上任。考慮到克勞迪婭不能跟自己一道四處奔波,董南也讓她帶著孩子們跟了過去,自己則在俞咨皋派出的侍衛(wèi)護送下,同金尼閣一起從陸路趕往上海。

“……徐先生在未曾進教前,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他夢見一座圣殿,里面有三個小堂。在第一個小堂內(nèi),他看見一位神形,又聽到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位是天主圣父;在二個小堂內(nèi),他看見一位身戴冕旒的神形,忽然聽到聲音說:這位是天主圣子;在第三個小堂內(nèi),他什么也沒有看到,也沒有聲音發(fā)出。

后來,在聽傳教士說起天主教的道理,講到天主是三位一體時,他就聯(lián)想起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那個夢,覺得非常驚訝和奇怪,似乎早在他認(rèn)識天主以前,天主已在夢中和他神交密談過。

他本想在當(dāng)時就把這個夢說出來,但又聽一名神父說,夢境都是不真實的虛幻,不要相信,所以沒有敢和盤托出。直到后來他進教了,在北京跟利瑪竇神父交談時,神父告訴他天主有時候也通過夢來啟示和教導(dǎo)人,圣經(jīng)中也有一些例證。徐先生才將以前的這個夢告訴利瑪竇神父。利瑪竇神父也甚覺驚奇,贊嘆天主在徐光啟先生身上的奇妙恩典?!?/p>

很顯然,半靠在馬車上的金尼閣,介紹得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科學(xué)家、農(nóng)學(xué)家、政治家、軍事家,官至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xué)士,去世后被追贈為太子太保、少保的徐光啟。

事實上這趟上海之行,董南就是為了找他。因為臺灣正在拓荒階段,亟需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農(nóng)學(xué)家和政治家,來幫助解決穆秀才解決不了的問題。

對于后世給予他的那么多頭銜,從內(nèi)心來說董南是很不以為然的。說他是科學(xué)家,不禁讓人想到了百十年來經(jīng)常提的一個問題,中國歷史上到底有沒有出科學(xué)?

這個問題太過傷自尊,連董南穿越前在美國留學(xué)同別人討論時,都用中國式的邏輯進行反駁。認(rèn)為這個問題是否成立,完全取決于對“科學(xué)”的定義。如果按照寬泛的定義來看,那中國古代是有科學(xué)的。

當(dāng)然,這樣的問題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是沒有意義的,就像在大街上突然去問一個人,你為什么沒有生出像比爾-蓋茨那樣的孩子一樣,完全無解。

但必須承認(rèn),徐光啟雖然不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科學(xué)家,但卻具有開放的科學(xué)精神,在這個以周禮為圣經(jīng)的年代,他能開放心懷去接受西方思想和文化,實屬難得。另一方面,作為官員,他極其清廉、勤政,讓人稱贊。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統(tǒng)帥著大明最精銳的炮兵部隊的弟子——登州巡撫孫元化!

如果董南沒記錯的話,明清之際最著名的漢奸吳三桂、“三藩”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皆曾為孫元化的部下,如果能未雨綢繆的解決掉這些隱患,那明亡、更確切地說漢人政權(quán)的夸特進程必然會大大延遲。而這才是董南不辭勞苦,非得去上海拜訪他的真正原因。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

能否說服徐光啟加入穆秀才的陣營,搞清楚其入教的來龍去脈顯得尤為重要。要比董南也不會耐著性子,聽金尼閣這番或許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

見董南微微的點了下頭,金尼閣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徐先生第一次接觸天主教,是在他三次鄉(xiāng)試落第之后。那時他為了能從秀才考上舉人,已經(jīng)整整爬了十五年的‘爛路’?!?/p>

趕考路上,屢遇風(fēng)雨,泥濘的道路令人聯(lián)想起科舉之路的艱難,就像“爛路”!比喻很形象,不堪是一個中國通。

董南笑了笑,如有興趣地問道:“利瑪竇?”

“不,不是利瑪竇神父?!?/p>

金尼閣搖了搖頭,侃侃而談道:“那應(yīng)該是萬歷二十三年,也就是耶穌紀(jì)元1595年,他還在廣東韶關(guān)教書度日,等待下一次的鄉(xiāng)試。百無聊賴間,得知當(dāng)?shù)赜幸d會教士教道,便懷著好奇心去拜訪了正在那里暫駐的意大利傳教士郭居靜神父。在郭神父這里,他平生第一次聽到‘耶穌基督救世’的真理,第一次看到了世界地圖,也第一次知道還有一個歐羅巴。

中西文化思想,在他身上第一次相遇和撞擊??梢韵胂?,這對徐先生內(nèi)心的沖擊有多大?他的視野仿佛就在那一刻全然展開了,當(dāng)他從郭神父那里聽到另有一位也是來自意大利的傳教士德才更出眾,將會是自己的良師益友的時候,他就馬上想見到那位神父。遺憾的是,利瑪竇神父當(dāng)時去了南昌,他們二人失之交臂……”

到底是位久負(fù)盛名的飽學(xué)之士,金尼閣的修辭簡直令人驚嘆。

在他的語境里,徐光啟跟利瑪竇的頭一次見面,可謂驚天地、泣鬼神!用他的話說,一種歷久彌新、滿含真理、博愛和生命信息的宗教信仰,在徐光啟身上奇妙地融合,而相得益彰。

如果看到利瑪竇寫給教廷的那些信件,徐光啟會有什么反應(yīng)?

董南對此很是好奇,然而在此之前他有過承諾,作為合作的誠意,大西洋公約組織不得做有損耶穌會聲譽的事。所以只好作罷,而是有些不耐煩地提醒道:“神甫,我只想知道他什么入教的?是怎么入教的?僅此而已。”

“尊敬的公爵大人,我似乎并沒有跑題。”

“當(dāng)然沒有,不過我只想聽重點?!?/p>

“在我看來,剛才所說的才是重點,不過既然您想知道,我還是會滿足您的好奇心?!?/p>

金尼閣感覺董南有些不可理喻,但想了想之后,還有耐心地介紹道:“第二次接觸天主教,是在三年后。徐先生從京城回上海過年,途經(jīng)南京時想再次拜望利瑪竇神父,但神甫已去了北京。留守南京的是郭居靜神父和羅如望神父,郭神父正在生病,羅神父接待了他。這一次,徐先生由羅神父手中領(lǐng)受了圣洗圣事,取圣名保祿?!?/p>

“這么說《中國札記》中的記載都是真的?”

瞞誰都可以,就是不能隱瞞眼前這位,金尼閣沉思了片刻,不無尷尬地笑道:“有一些出入。比如他認(rèn)為天主十誡遵守起來倒不是很難,只是不能娶妾這一點不好辦。畢竟他當(dāng)時來只有一個獨生子,還沒有孫子。為了子孫后代能繁衍昌盛,他想納一個側(cè)室?!?/p>

如假包換的名人八卦,董南一下子來了興趣,禁不住地問道:“后來呢?”

“羅神父堅決不同意,他對徐先生說‘有沒有子女,那是天主的圣意。人怎么可以違反天主的圣意和誡命呢?’徐光啟先生聽后沉思了很久,之后,毅然決然地對羅神父說,‘子孫可以沒有,但是天主的誡命斷然不可違背,只有祈求天主賞賜。’于是欣然領(lǐng)受了洗禮?!?/p>

這個版本比利瑪竇那個版本更豬血,看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又由不得董南不信。畢竟徐光啟進教后,在解釋天主教道理的好處時,同樣不吝溢美之辭,說:“其法實能使人為善……其法能令人為善必真,去惡必盡,蓋所言上主生育拯救之恩,賞善罰惡之理,明白真切,足以聳動人心,使其愛信畏懼,發(fā)于由衷故也?!?/p>

直到抵達(dá)還是一個小鎮(zhèn)的上海,親眼見到“潘半城而徐一角”,同為朝廷忠臣,卻依然過清貧的徐宅,董南才明白什么叫清官,什么叫高風(fēng)亮節(jié)。

潘家潘恩、潘允端父子兩代為官,都是衣錦還鄉(xiāng),極盡榮華。尤其潘允端,花了十多年的時間,用地七十余畝,建造了上海最大的私家園林——“潘園”,也就是后世的豫園。氣勢浩大,幾乎占了半個上海城。

而徐光啟所的居住的地方雖名為“九間樓”,并不是指有九間房。踏進他那低矮的寓所時,老大人正在案前奮筆疾書,房間僅一丈見方,除農(nóng)桌、書柜和椅子外,墻角放著一張床,身邊只有一位老仆幫他做些雜事。

為官清廉、生活簡樸到如此程度,這在大明的官宦之家是難以想象的。董南感動不已,連忙示意侍衛(wèi)們出去,并小心翼翼的站到一邊,生怕驚饒了老大人的雅興。

“我的上帝,真是金神甫嗎?”

“再次見到您很高興,我親愛的兄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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