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林翹發(fā)出一聲威脅的咆哮。
她迷茫地半睜著大眼睛,略微有些驚恐地四處看著:“這里是哪里……你是誰?!”
青年睜開了眼,他清醒得非常迅速,目光清明,卻沒說話。
“我為什么在這里?!這里是什么地方……”暖驚慌失措地低聲囁嚅著,聲音卻越來越低,“你是誰?我……我是誰……”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終于停住了,在青年平靜到極點的目光中,突然恍然大悟:“啊,我想起來了,我是暖,我墜入無域了!”
陸衡舟嘴角一彎:“我還以為你打算多裝一會兒,放棄得真快?!?/p>
暖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也不管身上重傷還在,立刻擺出笑嘻嘻的臉:“好久不見,陸衡舟?!?/p>
青年嘴角挑起的笑容倒是有了點諷刺的意味:“你倒是鎮(zhèn)定得快,真的不怕我殺了你?你記得的吧?我現(xiàn)在要是想殺你,理由一抓一大把,而留著你的命的理由,一個都沒有。”
暖渾身上下都不能動,唯有臉上表情豐富得很:“你試過了吧?可是做不到吧?因為你是陸衡舟啊,你是陸衡舟,我還有價值,你還有情報想從我這里知道,你也知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所以你一定不會下手。”她說著笑了笑,“就算我知道自己死有余辜,可是我知道,你不會那么做?!?/p>
陸衡舟沒說話。
“因為陸衡舟什么都能原諒?!迸l(fā)笑得刺眼,“陸衡舟原諒所有人,因為陸衡舟以為這就是人類的本性,骯臟不堪,自私丑陋,除非被教育教化,否則人類必定如此。所以陸衡舟可以原諒一切事情,因為他對人性絕望到了極點?!?/p>
陸衡舟仍然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暖。
暖臉上堆著的笑容慢慢沉了下來,詭異的沉默在室內蔓延著,林翹不安地從喉嚨里咆哮了好幾聲,陸衡舟才終于站了起來:“你精神不好,別強撐了?!?/p>
暖盯著陸衡舟,盯了好一會兒:“你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
陸衡舟回過頭來:“我沒生氣,真的沒有。你說得沒有錯,我為什么要生氣?!?/p>
暖嗤笑了一聲:“說起來,我有一個情報可以提供,順七區(qū)十五度,有一個叫羅洱的人。他組建了革.命軍,想要討伐王。不,他正在討伐王,利用我們當中那個叛徒提供的情報,已經開始討伐王了。”
陸衡舟停了下來:“革.命……么。”
“討伐王,不是正和你意么?”暖尖銳地笑了笑,“把我交出去,一定能獲得羅洱的信任,一定能在討伐戰(zhàn)爭中成為前鋒,手刃仇人?!?/p>
陸衡舟沒理會她,伸手打開了桌上的一個盒子:“暖,這是你掉下來的時候,緊緊地握在手里的東西?!?/p>
盒子里,赫然躺著一只青白色的斷手。
“是陌啊?!迸翢o兔死狐悲的情緒,語調輕松地陳述著,“當時禁閉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第一發(fā)沖擊炸開的時候,他似乎是為我擋了一下,除了這只手以外的部分應該是灰飛煙滅了吧。”
陸衡舟笑了笑:“你們王,原來出乎預料地情深意重?!?/p>
暖別了別嘴,似乎是想要說什么,然而卻沒說。
“我不急?!标懞庵燮届o地看著暖,“不必急著試探我、激怒我,我也知道,隨著一次偷襲的不成功,甚至因為我插手連底線都拿不到之后,以羅洱的性格,起碼躲到無法監(jiān)視的區(qū)域去沉寂半年,韜光養(yǎng)晦,重新謀劃,所以,時間的話,我們不急。”
暖的精神確實很差,強撐跟陸衡舟交涉了這么久,眼皮已經很有些重,原本無懈可擊、甚至咄咄逼人的氣勢,也不見了,甚至連思考的力氣都不足了,身體不知不覺一陣痙攣:“陸衡舟,我力量被限制了,還身受重傷,在無域中仇家無數(shù),你收留我遲早是個禍害,還是趁早殺了我吧……”
這段話,聽起來倒是有些真心實意了,只是還沒等到陸衡舟的回答,她就不受控制地再次昏睡過去。
跟過去十來天里頭一樣,昏過去,醒過來,支撐不住,再暈過去。大概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一種,再或者只是單純的精神疲勞,如同每個人都經常不記得自己夜里睡覺時候短暫起床做了什么事情一樣,她不記得,這樣的對話已經重演了很多次。
一模一樣的套路,一模一樣的假裝,抵觸、試探,試圖激怒自己,然后脫力昏睡過去。只是醒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大概是對之前的幾次已經有了模糊的印象,所以加上了“假裝失憶無法成功”的自我暗示,所以這兩次假裝失憶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他也總算是有機會問了這只斷手的事情。
陸衡舟走過去,俯身撿起剛才痙攣中被她蹬到地上的被子,嘆了口氣,給她蓋上。
昏迷中的暖倒是全然像個孩子,不加掩飾地寫了一臉的入骨絕望。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