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收聲。
“袁中郎,你知道我只帶來了三千步騎吧?”朱廣突然問道。
袁術(shù)不喜歡他,眼一瞄:“知道,怎地?”
“洛陽宮變,城防混亂,我如果每天晚上把這三千步騎偷偷弄出城去,第二天早上再大張旗鼓地進來,如此反復十次,那我是不是有三萬余步騎?”
袁術(shù)嗤笑道:“你這說法也太過兒戲!可有任何憑據(jù)?還是你親眼所見?說得跟真的似的!”
不止是他,連袁紹曹操也不相信。董卓會干這種掩耳盜鐘,自欺欺人的事?
朱廣悶了一陣,也不再說話了。
袁本初不愧是豪門闊少,承諾要出五千金還真就不含糊。只是五千金弄出去太過惹人注目,于是折了部分珠玉寶物。即使如此,朱廣坐那馬車也差點連個擱腳的地方都沒有。
能不能說服呂布,其實朱三并沒有太大的把握。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三國演義》里那些面對幾百摳腳大漢,還能談笑自若,甚至往油鍋里跳的超級說客們。
他腰帶上佩著一把短刀,一尺來長,裝飾華麗。拔出鞘中,頓覺寒氣逼人!
他也算使刀的行家,見過的寶刀不少,但若論賣相,沒有比得上這七星寶刀的。姑且不論它是否真能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就那七顆寶石,也價值不菲。
握著手中名刀,看著滿車財貨,朱廣其實并不羨慕。他前一世時,有一句至理名言,說錢能解決的事都不叫事。想必,袁紹和王允在拿出財貨寶刀時,心中對呂布這個人是有看法的。
“校尉,回營么?”高順在外頭問道。
思索片刻,朱廣道:“去并州軍營?!睋袢詹蝗缱踩眨徒裉彀?。奉先公,投董卓,不止臭名聲還沒前途,但愿你聽我一句勸,也給我一個報答你昔日救援云中,指點武藝等諸多人情的機會。
并州軍營
執(zhí)金吾的車駕儀仗,看得人眼暈,到底是“中二千石”的京師高官,刺史哪能比?
呂布長身立于營門側(cè),威猛的并州士卒執(zhí)戟而立,目不斜視。丁原下車時,他親自上前攙扶。
“許久不來營中,如今見一切井然,都是奉先和稚叔的功勞?!倍≡?。明明聽他語氣甚是歡快,但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呂布沒抬頭:“職責所在,不敢居功?!?/p>
丁建陽投之以贊許的目光:“稚叔何在?”
“日前有同鄉(xiāng)李肅,在前將軍董卓麾下為校尉,私贈我良馬一匹。當時盛情難卻,不得已暫時收下?!?/p>
丁原腳下一停,看著高出自己不止一頭,卻低眉順目的愛將,硬生生將語氣緩和了:“奉先……”
呂布卻搶在前頭:“使君再三囑咐,并州軍要不偏不倚,嚴守朝廷法度,布如何敢忘?今日特請張從事代為歸還。畢竟,李肅與我多年的交情?!?/p>
丁原才知誤會了他,點點頭:“這就對了。”
在軍營中巡視時,將士們一則懼怕丁原治軍嚴厲,二則敬畏呂布勇武,都是大氣不敢喘。他們原來都是并州各郡的郡兵,只因匈奴反叛,白波賊又猖獗,被臨時征集起來,先從并州刺史張懿,張刺史去年被殺后,這才追隨丁原。
丁建陽巡畢,甚是滿意。本來他公務也繁忙,但想著呂布替他管軍辛苦,便執(zhí)了愛將之手同至營房慰勞。
“何須這排場?”見那營房外甲士林立,皆俯首不敢仰視,丁原笑道。
“只想叫使君知道我并州將士從未懈怠。”呂布答道。
丁原點點頭,倒邁步進了營房。呂布卻沒有及時跟上,在那原地杵了片刻,神情竟有些落寞。
營房中,丁原坐于上頭,等呂布進來以后,便招手道:“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呂布揖手一禮,這才落座,一直低著頭。
“自奉大將軍征召入京以來,諸事繁雜,不得片刻空閑。幸好這軍中有你和稚叔在。奉先啊?!?/p>
“在?!?/p>
“其實,我也知道,當初朝廷命左將軍與前將軍合兵擊西涼賊王國韓遂時,就曾經(jīng)征召你軍前聽用。但當時我有私心,舍不得讓你走?!?/p>
呂布看著地面,木然道:“使君待我如子,布不作他想。”
“呵呵?!倍≡偹闶切α?,捋著花白的胡須道?!案改钢異圩?,必為其計深遠。你技藝絕倫,早年就揚名邊塞,按說天下紛亂,正是你用武之時。卻屈就于我幕下,至今仍是個主簿。你就算坦然處之,我又于心何忍?”
呂布聽到這里,抬起頭,似乎在等什么。
“再等等吧,等朝廷安定,我至少,也要在執(zhí)金吾下屬里替你謀個位置?!倍≡Φ?。
呂布在對方感到不自在以前收回了目光,輕聲道:“謝使君栽培?!?/p>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體抱恙?”丁原察覺到他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只能猜測著。
“多謝使君掛懷。”呂布語氣生硬。
丁原并不是一個細膩的人,也沒有多想,又嘉勉撫慰一陣,想著自己衙署里事情還多,便起身要走。
呂布跟在他身后相送,離門檻還有兩步遠時,丁原似乎還有話要說,便忽地轉(zhuǎn)過身來。那一剎那,他分明看到了呂奉先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奉先,你……”丁原怔住了。
呂布面色不改,直視著對方,片刻后,雙膝一屈,跪倒在地。
丁原看著他半晌,濃眉緊鎖:“奉先,你可是有事?”
“自追隨以來,使君待我甚厚,布銘感五內(nèi)?!眳尾碱D首道。
丁原正要說話,卻見對方霍然而起,仰視時,只見呂布臉上神情果決,眼中再度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在此之前,只在兩軍對陣之時,丁原才見過他這種神情!
似乎意識到什么,丁原握著劍柄往后退了一小步,疑惑道:“奉先,你為何突出此語?”
呂布眼中兇光大盛,冷聲道:“朝廷如今要追究使君當日縱軍劫掠,放火燒城之事,又言使君引軍來洛,懷有異心,布奉……”
“你到底想說什么!”丁原大怒,一把抽出了佩劍!但他咆哮之后,卻沒有一兵一卒搶進房來。此時,他才明白了為何外頭會有那么多的甲士!也明白了,為什么恰恰在自己來營中時,張楊卻偏偏替呂布送馬去了!
“外頭都是我的親隨,使君也知道我的手段。我不愿手刃使君,所以……”
丁原沉默了,他死死盯著自己最信任親愛的部下,努力尋找著原因。一陣之后,氣極反笑:“好,很好!呂布,你是要拿我的人頭,去向董卓獻媚!”
呂奉先不為所動:“使君真要讓我動手?那,上路吧!”話音未落,他猛拔出環(huán)首刀來!
丁原“有武勇,善騎射……有警急,追寇虜,輒在其前”,對方刀未出,他已搶了先手!可呂布何許人?
后發(fā)先至!丁原一個趔趄,長劍已崩!他借這傾倒之勢,急向門檻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