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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漾漾的光芒漸變在蔚藍的天空下。
農(nóng)戶人家種的向日葵長的好高好高,高到每一個都張望著脖子朝著太陽仰望。
細密的花蕊泛著金燦燦,油汪汪的黃色,大小不一的花瓣兒閃著溫暖的光澤。
松濤亭。
八菱形的亭子曬的有些發(fā)熱,泛舊的檀木上印刻的花紋卻還是清晰可見,太陽慢悠悠的轉(zhuǎn)了個方向,正映照著慵懶搖扇的夜元澈。
正直晌午的光有些刺目。
細碎的光將他硬朗的線條漾的稍顯柔和,他半瞇著龍眸,懶洋洋的掀起一個眼皮,輕抖長睫,聲音醇厚如酒:“什么時辰了?!?/p>
睡眠較輕的蘇青山打了個激靈睜開眸子,擎起手掌擋在額前:“已經(jīng)午時了。”
“午時了?”夜元澈有些錯愕,時辰居然過去的這么快,他起身,輕靠在身后的雕梁畫柱上,他屈起長腿,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叩在膝蓋骨上:“小書童呢?怎的還沒來?”
蘇青山揉揉眼睛:“對啊,怎的還沒來呢?”
夜元澈‘嗖’的回給他一個寒若冰霜的眼神:“本公子問你呢,你怎的問起我來了?”早膳后二人便從花鳥市場來到松濤亭等著她,已經(jīng)過去了約莫四個時辰了卻未見她的影子。
蘇青山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公子,這……我也不知道啊,我都告訴她了啊,按理說她應(yīng)該能找到啊?!?/p>
想著,夜元澈迅速轉(zhuǎn)動的大腦忽地生出一個念頭,他蹙眉看向蘇青山:“她會不會迷路了?”
“她沒那么傻吧?!碧K青山有些不可思議。
“那你以為呢?!币乖簡苈暎骸拔覀?nèi)に??!?/p>
睡眠充足的二人盯著晌午最烈的日頭躍過了松濤亭,越過了洪橋溝,踏過了青山,走過了綠水,但是卻依然沒有尋到依紅妝的影子。
燥熱的空中浮著路邊攤小籠包,煎餅果子的味道,夜元澈一點食欲也沒有,他蹙眉靠在墻上,熟悉的街,熟悉的店,他揉了揉酸脹的鼻翼:“她能去哪兒?照著紙條上的名字很容易尋到我們?!?/p>
蘇青山搖搖頭,現(xiàn)在他除了搖頭慌張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早知道早上等她一會子和她一同出來好了。
“公子……她這么大個人應(yīng)該丟不了。”蘇青山寬慰著他:“說不定……說不定他不想和我們在一起了呢,這樣也好,我們也省了一個麻煩?!?/p>
話落。
蘇青山只覺得天都黑了,他小心翼翼的迎向夜元澈那深潭如漩渦的眸子,嚇的一個哆嗦,急忙解釋:“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不管怎樣……”夜元澈淡涼的打斷他的話,眸底浮著一層堅定:“他是我的書童,上次的事情我冤枉了他,若是這次不找到她,故意把她丟下,我的良心也會過不去。”說著,夜元澈淡淡的掃了一眼天邊的云卷兒兀自離去。
蘇青山被嗆的一愣一愣的,他抬頭也瞅了一眼云卷,大半邊天都是烏青烏青的,如同夜元澈方才的臉色。
“哎呦,弄不好這要下一場晴天雨啊?!碧K青山嘀咕著連忙追上了夜元澈。
“公子,公子你別生氣不是?!碧K青山跟著他左邊,轉(zhuǎn)到他右邊:“我就是那么一說,你就那么一聽唄?!?/p>
朝前走了幾步,夜元澈忽地頓住步子,聲音毫無溫度,直直的瞅著蘇青山,道:“若是再啰嗦,我直接把你打包送回到驢總管那去?!?/p>
蘇青山識趣的噤了聲兒。
他還未享受過那魚.水.之.歡,怎能和那如老古董似的驢總管一起混呢?
尋了一個多時辰的他們有些絕望了,二人坐在有些濕漉漉的巖石上,過往的女子嬌羞的掩著帕子偷看他們的俊容,夜元澈璀眸濃霧一片,若有所思的盯著地上搬家的黑螞蟻,他忽地想到什么:“她會不會回了醉仙居?”
蘇青山腦殼靈光一閃,二人對視一番,起身朝醉仙居走去。
醉仙居。
夜元澈和蘇青山還未踏入醉仙居便發(fā)現(xiàn)了小可憐兒似的坐在門口大石頭上的依紅妝,她的狀態(tài)十分差,整個人虛脫似的蜷縮在一起,她的手里還捧著一盆宮保雞丁,宮保雞丁已經(jīng)涼透了,盤子的周邊有些凝固的油漬,她的小腦袋窩在了臂彎里,露出了一小截纖細,臟臟的手腕。
夜元澈皺皺眉頭,怎的會弄的這么狼狽,大步上前,他用靴子頭踢了踢她的緞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怎的不進去,在外面要飯么?”
她聞聲抬眸,依紅妝那紅撲撲的小臉兒上滿是淚痕,她懵懂的眨著大眼睛,而后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模糊的淚水在眼圈中化開,夜元澈那張英俊的面容愈發(fā)的清晰,她哇的哭了,哭的那個傷心,她起身,站在他跟前兒,手心里還抓著一個宮保雞丁,嗚咽的說:“你……你回來了,我以為你不回來了?!?/p>
一句話弄的夜元澈暈頭轉(zhuǎn)向的:“我為何不回來?!?/p>
依紅妝一邊抽噎,一邊抓著宮保雞丁往嘴巴里塞,她實在是餓極了,因為迷了路,她不認得‘公三丁’,只記得醉仙居,所以她沿路問過往的路人,吭哧癟肚的走了回來,回到客棧后的她徹底累趴了,本想回房歇息,歇息,但是店小二卻告訴她,她的屋子今兒個沒有續(xù)銀子,所以不能再繼續(xù)住了。
“小……小二不讓我住。”醉仙居的門四敞大開,依紅妝將口中的雞肉嚼碎了吞了下去,指著店小二說。
聞言,夜元澈淡淡的掃眸。
店小二搭著肩膀急忙出來解釋,點頭哈腰的:“爺……您回來了,爺,您聽我說,我可沒有趕她啊,當初爺您交定錢的時候只給您和這位爺交夠了定錢,可是這個小書童嘛,卻只交了幾天的碎銀子,今兒個正好到日子了,我找她要錢,她還沒有,其他的客官還等著住店呢,所以……嘿嘿,所以我只好暫且把她請出去了?!?/p>
依紅妝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原來夜元澈根本沒想讓她跟著他們長住。
蘇青山尷尬的站在夜元澈身后,當初他們的確是這么想的,想甩掉這個賴皮賴臉的小乞丐。
空氣靜謐。
店小二巴巴的瞅著他們,夜元澈泰然自若的臉色上看不出一絲絲愧疚的情愫,他深曜的眸子抬起凝著店小二,那讓人懼怕的威懾力油然而生:“請?你這應(yīng)該是用攆的吧?!?/p>
那店小二訕訕一笑。
依紅妝擼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兒,轉(zhuǎn)頭朝夜元澈說:“公子,既然你不愿意收留我,那我就走吧,這段日子給你添麻煩了。”
說罷,她捧著宮保雞丁自夜元澈和蘇青山身邊離開。
夜元澈眉頭一簇,張了張嘴將話瓣兒吞了回去。
緞鞋破了,一些小石子扎的依紅妝腳底心生疼。
“唉,該去哪兒呢?”依紅妝自言自語的叨咕著。
路邊的野花兒長的很高很高,雜草橫生,中間生著粉艷艷,黃彤彤的花兒,一瘸一拐的依紅妝揪下一根尾草卷在手指上,忽地,一個超大的‘紅花兒’乍現(xiàn)在她眼前。
她驚的朝后一退。
一個大掌伸過來,聲音帶著戲謔:“小書童,賞花呢?”
回頭一看,竟然是嬉皮笑臉的蘇青山,他身旁站著仰望天空,面容僵硬的夜元澈。
她心中有些煩悶,冷冷的耷拉著小臉兒不作聲。
“嘗嘗這個花兒好吃不?!碧K青山將手里的冰糖葫蘆舉到她跟前兒。
依紅妝不配合的別過頭去。
“誒,小書童,你薄了我的面子可以,你可別薄了某人的面子啊,這糖葫蘆可是某人掏錢買的?!碧K青山意有所指的說。
夜元澈瞪了他一眼。
“不稀罕。”依紅妝賭氣。
“公子,他不稀罕?!碧K青山?jīng)]招兒了,捏著糖葫蘆看向夜元澈,糖葫蘆的糖汁一點點的化掉,順著小木棍流到了他手上,黏糊糊的感覺讓他幾乎抓狂:“小書童,你趕緊接過去,快點兒的?!?/p>
“不稀罕算了,扔掉?!币乖簺]有太好的耐性,他瞄了一眼鬧別扭的依紅妝,慢條斯理的說:“既然能吃得起宮保雞丁,她還差這么一個糖葫蘆么?青山,趕緊扔掉?!?/p>
激將法果真好用。
一提及宮保雞丁,依紅妝的記憶如黃河之水洶涌而來:“姓二的,還說呢,你的宮保雞丁把我害慘了。”
呼天喝地的聲音震的夜元澈耳膜生疼,他離她稍遠了些:“此話怎講?!?/p>
“今兒個……”依紅妝憤憤的從袖袍里尋那個爛掉的紙條,夜元澈闔上折扇打她的手:“這兒人多,別弄的我們跟拐賣人口似的?!?/p>
“心虛了吧?!币兰t妝直哼哼,像一只吃不飽的小豬。
“邊走邊說?!币乖鹤匀欢坏膶⑺隽瞬阶印?/p>
對于這一點,蘇青山是刮目相看。
走就走,誰怕誰。
依紅妝一面走著一面討伐著夜元澈的‘罪行’,她嘰咕嘰咕將今兒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憤怒的拍著他的肩膀:“瞧瞧你們找的地方,公三丁,沒有一個人知道的?!?/p>
不知不覺中,三人已經(jīng)穿過了好幾條胡同,聞言,夜元澈和蘇青山默契的同時頓住腳步,驚愕的望著依紅妝。
“公三丁?”
“公三丁?”
依紅妝奇怪于他們的眼神,點點頭:“對啊?!?/p>
蘇青山差點兒笑出內(nèi)傷。
夜元澈微嘆,尋了一塊兒地界,順手折斷一小節(jié)樹枝,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著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波動。
松濤亭三個蒼勁的大字乍現(xiàn),夜元澈將樹枝扔到一邊,挑眉而問:“可是這三個字?”
她彎腰望去,樂呵的直點頭,有一種總算找到親人的感覺了:“對對對,就是這三個字,可真是把我給害慘了。”說著,她奪過蘇青山手里的冰糖葫蘆‘嘎嘣’咬了一口。
“你不認字?”夜元澈準確無誤道。
冰糖葫蘆被依紅妝塞的滿滿的,她的腮幫子鼓的圓溜溜的,她小雞啄米的點頭。
確實是不認字,這方面是硬傷。
“愚蠢。”夜元澈毫不留情道。
“你罵人?!币兰t妝含糊道。
罵的就是你。
夜元澈揮袖離去,蘇青山緊跟著他的腳步,依紅妝屁顛屁顛的跟在后面:“你憑什么罵我,你把我害的這么慘?!?/p>
蘇青山敲敲她的小腦袋瓜兒:“那三個字是松濤亭?!?/p>
“啊?”依紅妝丟人丟到一定份兒上了。
蘇青山嘲笑了她一路,也終于明白了宮保雞丁的由來,他們愈走愈遠,愈走愈偏,依紅妝惴惴不安的頓住步子,戳了戳蘇青山的后背,蘇青山回頭帶著疑惑的神情望向她。
“他會不會想把我殺了?然后扔到大山里?或者把我賣了?”依紅妝的臆想癥犯了。
未等蘇青山回答,走在最前面的夜元澈折回步子朝她走來。
很顯然,他聽到了。
落地的聲音清脆好聽帶著一抹戲謔:“把你賣了?賣倆包子?”
撲哧,蘇青山?jīng)]忍住笑了出來。
依紅妝橫著眼睛瞪他,敢情她就值倆包子啊。
“到了?!币乖翰辉俸退氉?。
他們循聲望去,眼前一片開闊。
庭院深深幾許。
四通開闊的四合院佇立在他們跟前兒,蠻子門前有兩座泛舊的石獅子,青灰色的石墻上染著滄桑的痕跡,瓦片上還長了一些牽?;?,有棱有角的山墻上掛著兩個大燈籠。
“進……”夜元澈搖著檀扇信步悠悠朝里走去。
“這是什么情況?”依紅妝偷偷問蘇青山。
蘇青山聳聳肩:“你猜。”
明知道我笨還讓我猜,依紅妝撇撇嘴。
這座四合院風(fēng)水布局很謹慎。
兩邊是抄手游廊,中間是穿堂,四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周圍種著很講究的樹木。
寓意早生貴子的棗樹,事事如意的柿子樹,還有一些丁香和海棠。
“今兒咱們住在這兒,青山,你和小書童住在左右兩邊的廂房?!币乖撼烈髌蹋龡l斯理的說。
蘇青山摸著下頜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情,依紅妝有些不明白了:“這是什么情況?為何要住在這兒?這是誰家的四合院?不會……不會是偷的吧?!?/p>
“好,到時候我們搬走的時候你把它背著?!币乖豪滹`颼的反駁她。
兩個歡喜冤家,蘇青山笑笑沒作聲。
隨后依紅妝才知道,這個四合院是夜元澈花銀子買來的,在她耍脾氣離去的時候恰好看到一個商人要去杭州做生意要賣掉四合院,于是直接交了銀票,告知了地方,于是,他們才不費吹灰之力的順利的入住。
依紅妝腳底抹油先跑到自己的房里溜達了一圈。
簡單的壁墻上掛著幾幅水墨山水畫,她托著腮幫子看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看不懂,于是她索性放棄了,顛顛的跑了出來,她拉著眺望遠方的夜元澈問:“二公子,你們怎么不住醉仙居,反而買下這么一個四合院?!?/p>
“千金難買我樂意。”夜元澈嗆聲。
冰碴子,依紅妝撇撇嘴。
蘇青山湊上前解釋:“我們家公子還不是為了你,聽說你被那店小二欺負了,我們家公子二話不說把房間退了,把定錢收了回來,買下了這座四合院,這樣誰都不能攆你走了?!?/p>
不得不承認,蘇青山的這番話讓依紅妝冰涼的小心臟暖乎乎的,她隨即用肩膀撞了撞一副高冷模樣的夜元澈:“哎呦喂,二公子,沒想到你還是個暖男?!?/p>
“蘇青山的話基本不歸于人話。”夜元澈當機立斷的潑了一大盆冷水來維持著他那要命的面子。
過午。
依紅妝捧著一把大掃帚撅在地上掃地,將整個大院子掃的一塵不染,她的小鼻尖兒上沾著一些灰塵,看上去有些滑稽,蘇青山則上了瓦頂將那些枯萎的牽牛花扯了下來。
院子正中央。
一座竹絲座椅,夜元澈一副尊貴大少的德行悠哉悠哉的品著茶看著他們干活兒。
“嘖嘖,一副土財主的德行?!币兰t妝歸納好了雜物瞥了他一眼。
半個時辰后,蘇青山從瓦頂上顫顫巍巍的跳了下來,全稱雙腿軟的幾乎嚇尿了褲子。
“為恭賀我們有了新家,我覺得我們的午飯應(yīng)該在這兒開火。”依紅妝無比崇拜的環(huán)繞了一圈被自己打掃的干干凈凈的四合院,并且對自己的這個提議感到無與倫比的興奮。
這個提議得到了夜元澈的賞識,他贊許的點點頭:“很好,午飯由你解決了?!彼麙咭暳艘蝗?,頓了頓,手指指向某處,繼續(xù)道:“那邊是柴火,打火石我沒有看到需要你自己找,灶臺在西屋,生火的時候不要太嗆,我有些討厭濃煙?!闭f著,夜元澈落落大方的起身,落落大方的進了正屋。
蘇青山笑的合不攏嘴:“小書童,我也不喜歡太嗆?!?/p>
這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依紅妝恨不得抬起腳將他們踹到杭州去。
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