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又進來一個年輕的金發(fā)女人。坐到了距離瑪格麗特幾個位置之外的一張椅子上。
片刻之后，金發(fā)女人挪到了瑪格麗特的邊上，開始跟她攀談，或者說，基本是她在向瑪格麗特訴苦。
“……那個該死的東歐狗雜種，不但騙了我，臨走前還把我藏在地板下的二十塊錢給偷走了！沒良心的雜種！我詛咒他不得好死……”
瑪格麗特整個人基本一直處于半虛浮的狀態(tài)，現(xiàn)在被邊上的女人吵得更加頭痛欲裂。終于不勝煩擾，扭過臉，看了她一眼。
她還很年輕，和自己差不多大。詛咒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咬牙切齒，眼睛里含著淚花。
“他居然偷走了我的錢！天殺的！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存了好幾個月的工錢！”
她抹了把眼淚，跟著探頭過來，看了眼瑪格麗特手里捏著的那張寫有名字的表格上的付訖章，露出羨慕的表情，“……我甚至沒法支付醫(yī)生的錢。等下只好求他了，但愿他發(fā)發(fā)善心先幫幫我，等我以后再付錢。嘿，”她打量了下瑪格麗特，“你的情況是什么？不會也是被男人給騙了吧？”
瑪格麗特實在沒力氣和她說話。搖了搖頭，再次閉上了眼睛。
手術(shù)室的門忽然被打開?，敻覃愄乇犻_眼睛，看見里面走出一個年輕女人。佝僂著腰背，一手扶著肚子，在護士的攙扶下，慢慢走到一張空椅子上，最后坐了下去。
“艾曼達·休！”護士叫著下一個病人的名字。
那個妓|女模樣的女人應(yīng)了一聲，站起來，懶洋洋走了進去。腳下蹬著的高跟鞋踩在略微不平的涂了石灰的地面上，發(fā)出一陣得得的響聲。
門關(guān)上了。
邊上的女人還在她耳邊不停絮絮叨叨?，敻覃愄乜粗鴦倧氖中g(shù)室里出來坐自己對面的那個女人。她的表情顯得十分痛苦，一只手一直扶著小腹，上半身幾乎俯在自己的兩邊膝蓋上。過了一會兒，她的身體晃了一下，忽然一頭栽到了地上。
瑪格麗特嚇了一跳，邊上正在咒罵負心男人的那個金發(fā)女人也停了下來。
那個女人就這樣倒在地上，臉色慘白，額頭布滿汗珠，一動不動像個死人一樣。
瑪格麗特反應(yīng)過來。急忙走過去，試圖喚醒她。
“醫(yī)生！醫(yī)生！”
瑪格麗特朝手術(shù)室大聲喊叫的時候，地上的女人自己已經(jīng)醒了過來，忽然開始哭泣，聲音越來越大，最后用雙手捂住臉，眼淚不停地從指縫里流出來。
“上帝啊，饒恕我吧！我都干了什么呀——”她嗚咽著，身體不停發(fā)抖。
手術(shù)室的門再次打開，醫(yī)生和剛才那個護士匆匆跑了出來處置。過了一會兒，應(yīng)該是沒什么大問題了，醫(yī)生繼續(xù)回到手術(shù)室，那個女人的情緒也終于恢復(fù)了過來，最后被護士扶著慢慢離開了等候室。
女人離開了。但她的意外顯然影響到了等候室里剩下的人的情緒。那個少女臉色慘白，神情越發(fā)呆滯。就連瑪格麗特邊上的金發(fā)女人也不再咒罵了，開始自己一個人在那里長吁短嘆。
瑪格麗特覺得自己渾身冰涼，手心和后背不停往外沁著冷汗，胸口發(fā)悶，有點透不過氣的感覺。
從她走進這間陰暗的，空氣里甚至飄著霉味的房間開始，她就有這種感覺了。
只不過現(xiàn)在更甚。
大約二十分鐘過去后，那個妓|女結(jié)束出來，輪到了對面的少女。
下一個，就是瑪格麗特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子里的光線也漸漸變得越來越暗。
瑪格麗特的心跳開始加快。不得不張開嘴巴深深呼吸，仿佛只有這樣，她才不至于會在下一刻暈厥過去。
手術(shù)室的門后開始有了響動。
門被打開，那個少女出現(xiàn)在了門口。陪她的女人急忙上去扶住她，低聲向醫(yī)生詢問著什么。
“下一個，瑪格麗特·費斯！”
護士站在門口，低頭翻了翻本子，喊了一聲。
心跳在這一刻劇烈加速，跳得仿佛就要蹦出喉嚨。一滴冷汗，倏地沿著瑪格麗特的額頭滾下了面頰。
她猛地站了起來，快步逃也似地走出了這間屋子。
“瑪格麗特·費斯！”護士再次叫道。
金發(fā)女人見瑪格麗特匆匆走掉，露出困惑之色，目光落到她落在椅子上的那張表格時，眼睛一亮。
“……哎，來了！我來了！”
她急忙拿起表格，匆匆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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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來的時候，桑頓太太到外面給雇主卡爾·霍克利打了個電話。
霍克利先生讓她照顧好瑪格麗特?？紤]到她最近情緒反常，唯恐她出事自己脫不了干系，精明的桑頓太太多了個心眼，在她出去的時候就會跟著。
白天瑪格麗特出去的時候，她也尾隨跟了過去。一直跟到那家雜貨鋪外，最后找到了掛著“女性顧問”牌子的那家診所。
桑頓太太是個普通的老派美國女人，對于這種機構(gòu)了解不多，并且平時也從不關(guān)心。她以為這只是個類似于讓女人交友放松的機構(gòu)，不大在意，所以一直遠遠在外面等著，等了很久，還沒見她出來，終于覺得不對勁，朝邊上鋪子里的人打聽后，才隱隱明白這里是干什么的。
桑頓太太非常吃驚，并且迅速聯(lián)想到了一件事。
最近基本是她在照顧瑪格麗特的飲食，有幾次，她見到瑪格麗特在嘔吐。
作為一個已經(jīng)有了孫子的女人，對此她自然不會感到陌生。但之前她根本就沒往那上頭去想。只以為是瑪格麗特腸胃有點不適而已，唯恐是自己的廚藝問題，一直努力在調(diào)整菜譜，想讓她吃得更好一點。
但現(xiàn)在，情況看起來仿佛并不是這么回事。
桑頓太太感到心驚肉跳。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終于看到瑪格麗特從里面出來，急忙跟了回來。
桑頓太太回去時，瑪格麗特已經(jīng)在她的房間里了。
她像平時那樣做好晚飯之后，猶豫再三后，終于悄悄出去，打了這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