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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畫框與墻面形成的角度，瑪格麗特看到一個女人的下半身出現(xiàn)在了距離自己不過幾尺的地方。她穿著條淡藍(lán)織金絲的長裙，裙擺上有著美麗精致的蕾絲花邊，腳上是雙尖頭羊皮鞋。
看不到她的臉，但從裙子和鞋子的款式判斷，應(yīng)該是個年輕女人。
她的情緒似乎有點低落，拉下肩上的一條披肩甩在一側(cè)的一張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壓著就坐了下去，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瑪格麗特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太太，小姐——”傳來一個略帶了些不安的聲音，似乎是個女仆。
“特魯?shù)?，你先出去！?/p>
這個女聲聽起來年齡就大了許多。
隨著一陣離開的腳步聲，房間里安靜了下來，靜得仿佛能聽到那個椅子上的小姐發(fā)出的呼吸聲。
瑪格麗特盡量把自己蜷成一團(tuán)蹲在墻角邊。唯恐被主人被發(fā)現(xiàn)，那就真的滿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好在房間里剩下的這兩個女人仿佛正各自陷入自己的某種情緒里，根本沒留意到任何異常。
“羅絲！”
忽然，那個年紀(jì)大些的女人叫了一聲，帶著明顯的責(zé)備，“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上次晚餐時的失態(tài)我就不說你了，剛才你明明看到卡爾朝你走過來了，你竟然扭頭就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年輕女子動了動身體，似乎抬手撐住額頭，用一種聽起來略帶疲憊的聲音應(yīng)道：“我只是有點累。媽媽，你可以出去嗎，我想休息下?！?/p>
兩人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瑪格麗特吃了一驚。
她知道這是哪里了，現(xiàn)在正在對話的這一對母女又是誰。
竟然會這么巧，她竟然闖進(jìn)羅絲住的艙房！這個正在質(zhì)問羅絲的女人，顯然應(yīng)該就是她的母親布克特太太了。
“你太不像話了！”布克特太太繼續(xù)在責(zé)備，“你也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心思，這才終于讓卡爾下決心娶你，眼看婚禮就要舉行了，你竟然越來越不像話！”
“就像你說的，反正婚禮在這條船到岸后就要舉行了，我的態(tài)度怎么樣又有什么關(guān)系？”羅絲回了一句。
“你是說真的？你真的這么想？”布克特太太的聲音顯得更加氣惱，“羅絲，男人再愛一個女人，也是需要哄的。你以為卡爾非你莫娶嗎？他需要娶一個妻子，這個妻子除了美貌，還要有能夠給他帶去他家族所沒有的貴族地位，你身上正好具備了這兩點，而我在恰當(dāng)?shù)臅r間安排你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就是這樣你才能嫁給他的！一旦他今天甩了你，明天馬上就會有不知道多少和我一樣的母親會用各種借口領(lǐng)著女兒出現(xiàn)在他的跟前填補(bǔ)你的位置！你必須要給我記住這一點！還有，關(guān)于你們的婚事，先前你自己不也點頭了的嗎？現(xiàn)在為什么要這樣處處和我作對，你是想氣死我嗎？”
“哦媽媽，求你行行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可以嗎？”
“不行！你不給我說清楚，我絕不會走！我可不想我的女兒下次突然又讓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xiàn)眼！”布克特太太斬釘截鐵地拒絕。
沉默了一陣子后，羅絲忽然開口：“媽媽，如果我說，我后悔了答應(yīng)他的求婚，我想解約……”
她話還沒說完，立刻就被布克特太太打斷。
“解約！”
她的聲音一下提了個高八度，大約怕被外間的女仆聽到，立刻又壓了下去，但語氣里的惱意依然撲面而來，“你再給我說一遍？”
在她這樣的強(qiáng)烈反應(yīng)面前，羅絲仿佛一下失去了剛才說出那句話的勇氣?，敻覃愄乜匆娝谋秤霸谝巫由蟿恿藙?，低聲說道：“媽媽，別逼著我嫁給他可以嗎？我不愛他，我知道他愛的也不是我這個人。我們沒法溝通，甚至說不上三句話。他的工廠、股票，還有他生意上的政治上的朋友圈，我半點也沒興趣，他們甚至讓我感到厭惡，我根本不想?yún)⒓铀膽?yīng)酬，我沒法想象我們結(jié)婚后的生活會變成什么樣。你說的對，越臨近結(jié)婚，我就越感到絕望，最近我甚至常常感到無法呼吸。我后悔了，媽媽，求求你，讓我和他解約吧。我知道我們家欠了錢。但是我們可以賣房子，還有一些別的地產(chǎn)。還了欠的債后，我們可以繼續(xù)搬到鄉(xiāng)下的房子里生活。我會去找工作的。我認(rèn)識一個年輕女士，她就是靠做股票交易員養(yǎng)活了她自己和孩子。我也可以去工作。雖然我們不能再過上從前那樣的生活了，但我知道，絕不至于像你說的那樣要去給人當(dāng)女仆才能生活下去……”
“你給我住口！”布克特太太勃然大怒，“你竟敢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前半輩子都過著受人尊敬、體面的上流生活，你竟然認(rèn)為賣掉房子地產(chǎn)搬到鄉(xiāng)下住沒什么大不了？你這個自私的東西！我生你養(yǎng)你這么久，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
“媽媽——”羅絲仿佛還想說什么的時候，門被敲了下，女仆的聲音傳了過來，“太太，小姐，霍克利先生來了。”
布克特太太立刻打住，剛才臉上的怒氣也迅速消失。湊到羅絲耳邊低聲說道：“羅絲，你從小就聽話，你也是我在這世上最愛的一個人。我知道你只是一時想不開。現(xiàn)在他來了，別讓他知道你的任何想法。我會再和你談。還有，”她幾乎用耳語的聲音道，“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上過床了，別做傻事?！?/p>
她說完，用力握了握神色明顯一僵的女兒的手，然后轉(zhuǎn)過身，疾步過去開了門。
卡爾站在門口，和笑容滿面布克特太太打了聲招呼后，看了眼還坐在椅子上的羅絲，“太太，我可以和羅絲談一下嗎？”
“當(dāng)然可以了！”布克特太太笑道，“羅絲剛才說她有點累，所以回了房間。但我相信她一定很樂意見到你?！?/p>
她給自己的女兒丟去最后一個警告的眼神后，慢慢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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