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睿默然一會兒，道：“才貌固然重要，人的品性才是最重要的，明哲倒是沒放過他自己喜歡的，撇開那重說不清的救命之恩，二嫂在燕家，上孝舅姑，下恤奴傭，便是因玉珮一事被禁足，明哲離家，數(shù)月無音信，她也有私里怨言，待人還是一如從前的寬厚。我有時在想，丘家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半點探不出來，二嫂也不吐半字，只怕那事真不簡單。至于二嫂，一個人能裝，總不至于裝一輩子吧?！?/p>

“四舅母因著冬冬被害，身體大不如前，四舅又忙著衙門里的事，你真該娶個撐得起燕家的妻子了?！毕氲角饗染隃赝窳际绲馁t名，想到丘娉婷的美貌和愚蠢，夏侯云搖搖頭，丘家女還真不好說。

燕明睿忽然道：“那顆珠子，你當(dāng)真要拿去換東西？”

夏侯云：“西戎處在中原通往西域各國的交通要道上，西來東往的商隊都要經(jīng)過涼州，西戎之盛，盛名不虛，我們有的，他們都有，他們有的，我們很多沒有。敦煌，敦者，大也，煌者，盛也，大而盛的敦煌城，在西戎的逐漸強(qiáng)盛中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西戎太子求娶敦煌城主的千金，沒有特別的寶物打動不了人家的心。以我之所有，易他之所有，以我之所需，易他之所需，如此而已。”

燕明睿：“可，那顆珠子，不算是你的東西吧?！?/p>

夏侯云沒接話。那顆璀璨如月的無名玉珠，穆雪曾隨口叫它九轉(zhuǎn)輪回珠，在沙漠客棧，由一顆珠子引發(fā)數(shù)百豪強(qiáng)絕死而斗，后來才知，那是張寒送給她十七歲的生辰禮，他聽得心塞塞的，在照顧她起居的那些日子里，取走玉珠的機(jī)會太多，他終于忍不住下手了，她問過他一次，他顧左右而言他，她就沒再問。那時候，他和穆雪朝夕共處，每次想到這件事，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他覺得，在她心里，他還是比張寒重的。而且，他真心不喜歡那顆玉珠，不僅是張寒所送讓他刺眼，更因為它是個沾染了太多人命的陪葬品，是個兆頭不好的兇物。

燕明睿見夏侯云不語，悻悻道：“你媳婦的東西，你自然用得，隨你了?！?/p>

你媳婦。

是啊，她是他的妻。夏侯云站起身，抬頭只見朦朧的新月，寂寥的天邊又似有一雙黑眸望他，那美麗的雙瞳浸在深深的兩泓潭水里，閃著溫柔如水的波光。她的人也如水一般，是清幽寧靜的泉水，是沄沄湍急的溪水，是澄澈瀲滟的湖水，是波濤洶涌的海水，是一股終將他吞噬淹沒的洪水……阿雪，就那么突然從他生活里消失，使他突然陷入悔恨交織的回憶，留給他最殘忍的一夜夜孤獨。

真若丘檀二人與蘇伯顏合作，蘇伯顏敢做出擄人的事，還有什么做不出來，阿雪，那么倔，那么烈，她還活著嗎？

“月下曾相攜，水畔也相依，溫存隨風(fēng)去，往事成追憶，日月有盈虧，相思恨別離，婉轉(zhuǎn)迷舊路，魂去歸來兮……

阿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活著，等我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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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營地，燕明睿往自己的寢帳走。夏侯云走著走著，金頂帳在望，穿金甲衛(wèi)戎服的黑鷹，卻一個個倒在地上，橫七豎八，面帶笑容。夏侯云握緊劍柄，剛到帳門口，冷毅從帳篷里閃出來，拂塵一抖，施一禮：

“老奴參見大王?！?/p>

“毅叔？怎么回事？”夏侯云松了手。

“老奴接到暗衛(wèi)消息，送來給大王過目，不然，大王這金頂帳，怕是又要付之一炬了?！?/p>

夏侯云怔住。

冷毅：“老奴身殘，紅粉亦是骷髏，大王先去驛帳吧，不然，只怕明天鐵鷹騎會大損顏面。這一次消息算不得急件?！?/p>

夏侯云：“多謝毅叔。辛苦毅叔去請丘城主，請他來看戲?！?/p>

冷毅甩了甩拂塵：“大王，老奴放肆一言，先王逝去，大王守制一年，有些事，少府還是可以操辦起來的，長安宮，總是要有女主人的，早日定下來，人心也早安下來?！?/p>

“我自有安排，過了正月大祭，少府會忙起來的?！毕暮钤频?，“毅叔不必多想?！?/p>

夏侯云漫步來到軍中驛帳，袖手等候，直到看見冷毅和丘城主遠(yuǎn)遠(yuǎn)往這兒走，才撩起帳簾，慢慢進(jìn)帳。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