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拈起一片落在肩頭的葉子,眼底閃過一抹暗色,扶著寶慧的胳膊,緩步向近風(fēng)前院走。
守近風(fēng)院的小廝恭然有禮。
“砰!”從書房里扔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落地成碎塊。
桑柔:“寶慧,這個月,買多少個硯臺了?”
寶慧低聲道:“三十個?!?/p>
桑柔:“再買一百個,緊著三殿下砸著玩?!?/p>
“喏?!睂毣鄞鼓?,不敢露一絲笑意。
進了風(fēng)府才知,三殿下有個算不得毛病的毛病,生氣就摔硯臺,似乎這個月始,三殿下摔掉的硯臺有點多,新買的三十個硯臺,所剩不過五。
桑柔站得遠遠的,揚聲道:“殿下,扔完了嗎?沒扔完,接著扔。”
“阿柔!”夏侯風(fēng)走到書房門口,訕訕喚了一聲,“外面冷,進屋?!?/p>
走進書房,桑柔解了斗篷交給寶慧,瞥一眼垂頭站在書案旁的男子,認(rèn)出他是風(fēng)府的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蔡一卓。
“喲,這么早,宋大統(tǒng)領(lǐng)就來了,讓本妃說你什么好,眼力真差,怪道三殿下摔硯臺呢。外面的消息不大好?說來聽聽,本妃正閑著?!?/p>
書生氣濃郁的蔡一卓,躬身施禮:“屬下參見王子妃?;赝踝渝脑挘缗H之地傳來的消息,恐污了王子妃的耳?!?/p>
“腌臜之地么,”桑柔掃了掃書案上的酒具,目光落在茶具上,涼笑道,“也對,殿下從不去腌臜之地,從不做腌臜之事,如何就摔了硯臺呢,合著,宋大統(tǒng)領(lǐng)覺得,殿下是個胡鬧的?還是起床氣鬧的?”
蔡一卓縮了縮肩,悄悄向暗處退。這位三王子妃,頂著妒婦、毒婦的名頭,不以為恥,而沾沾自喜,說起話來陰陽怪氣,真不知自家主人中了什么邪祟,把她捧在手心上,就因為她是桑家的女兒?
夏侯風(fēng)來扶桑柔,桑柔拍掉他伸過來的手,夏侯風(fēng)忙道:
“真不是什么干凈地方的事,不過是一家賭館換了主?!?/p>
看到桑柔,夏侯風(fēng)硬如刀刻的臉龐,線條趨于柔和,聲音亦由冷轉(zhuǎn)溫。
蔡一卓又向暗角挪兩步,努力當(dāng)起透明人。
桑柔冷笑道:“賭館換主,也值得你摔硯臺,殿下這是越來越不能承事了?”
夏侯風(fēng):“阿柔,是我魯莽,這一陣子做事不順當(dāng),你別怪我,好吧,做大事的要沉得住氣,我記住阿柔的良言。別生氣,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有人踢至樂園的場子,還真踢翻了?!?/p>
“至樂園?”桑柔蹙了蹙眉,斜過眼,“至樂園,教坊?”
“不是教坊,是一家賭館,算龍城賭場的老大?!毕暮铒L(fēng)溫聲道,“因是下三濫的買賣,我們沒放人手,了解得也就不多,誰知,那竟是個金窟,昨晚一賭,至樂園輸出去七萬兩金的現(xiàn)錢,可不是七萬個銅錢,七萬兩金,真是……”
“你眼紅人家比你有錢了?”桑柔嗤了一聲。
夏侯風(fēng)苦笑:“阿柔,做大事的要沉得住氣,做大事的,也要錢啊。”
桑柔:“早知道賭館這么掙錢,你也開一家兩家三家去了,是吧?,F(xiàn)在還來得及?!?/p>
“來不及了?!毕暮铒L(fēng)嘆道。
轉(zhuǎn)過年來的五月,就是寰王死、云王繼,而且,他原已準(zhǔn)備多年,重生回來更是布置周全。五月的鸞城,寰王,還會死,云王,不會再有。夏侯風(fēng)拿過書案上的酒壺,自斟一杯,一仰頭飲盡。屆時,北夏的萬里山川都是他夏侯風(fēng)的,一個賭館,算個屁。
令夏侯風(fēng)介意的是,前世并未出現(xiàn)過至樂園,或說,至樂園是存在的,但絕沒有數(shù)萬金豪賭這件事。一家賭館四五年前做到龍城老大,積攢下令人不可想象的財富,背后的勢力,究竟屬于誰呢?無所畏懼挑了至樂園,那位新主人,會是誰呢?那么多金,誰不眼紅?圍著至樂園,不定有好戲看。
“來不及啊,”桑柔咬唇,微微一笑,笑道,“做大事的,我只道錢多好辦事,卻不知,殿下嫌金子咬手。不,至樂園的金子咬著殿下的手了,咬得還很疼,疼得殿下失手摔了硯臺?!泵髌G的笑容掩去眼底飛掠的一抹暗色。
夏侯風(fēng)恍了恍,道:“阿柔,你想要那金子,我去奪來便是?!?/p>
蔡一卓躬一躬身:“殿下,新招募的……人,已經(jīng)送到鹿……山莊,??偣苡幸庾寣傧氯ヒ惶恕角f?!?/p>
夏侯風(fēng):“??偣芟胝f,山莊缺錢?”
新招募的死士。死士南下截殺夏侯云,夏侯云回來了,死士一去無音信。死士,真成了死士,送死的武士。他不得不重新調(diào)派人馬,尋找活口,并查探騰迅里沙漠客棧。夏侯云從數(shù)百江湖豪強手里逃脫,簡直是個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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