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凝視著正從樓梯上向他走來的新娘,微微地勾起唇角。
然后……他朝她伸出手。
“歡迎見證您的婚禮,夫人。”
……
沒錯,婚禮。
從走下螺旋樓梯的那一刻,她才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等待她想出破解方法的案件,不是過家家,而是一場婚禮……
一場真正的婚禮。
而她現(xiàn)在正站在一場婚禮上,新娘該站著的地方。
等到時間一到,神父就會站在神像下,宣布誓詞,新娘和新郎互相許諾,交換戒指……婚禮結束。
大廳中央鋪著一條長長的地毯,地毯兩邊是神像石柱和賓客的椅子??腿藗冞€沒有來,所有椅子都空著,想必這些尊貴的客人正被麥克羅夫特招待著。
……
不,不要亂了陣腳,李維希。
還沒有到婚禮,這只是一場彩排。
她還有時間。
威廉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把她牽到神壇前:
“好巧,今天仍然是在下為新娘解說婚禮流程?!?/p>
路德維希:“……您真是辛苦了?!?/p>
一個人兼任化妝師發(fā)型師服裝搭配師,還要解說婚禮流程……夏洛克是缺人了還是缺錢了?
“相信我,這場婚禮,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合適的解說人了?!?/p>
威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道:
“到時候,證婚人會站在這個地方,說出一段這樣的話……”
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只是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說:
“路德維希-路德維希小姐,您是否愿意嫁給福爾摩斯先生,允諾永遠的忠誠和堅定,并終生不主動離開?”
“……”
路德維希頓了一下:
“威廉,婚禮的誓詞不是這樣的吧?!?/p>
難道不是愛他,尊重他,無論貧病或死亡么?
“太過花哨的誓詞是累贅的,這段誓詞是福爾摩斯先生親自說的。”
威廉輕快地說:
“您只要說‘是’或者‘不是’就好?!?/p>
“……”
福爾摩斯的行事風格果然是萬年不變的不走尋常路。
這只是一場排練,她需要毫無心理負擔地說“是”,這個哪里都跟著她的威廉才會放松警惕。
她才有機會逃跑。
路德維希捂住額頭,忍住濃濃的吐槽*,說了一句:
“是?!?/p>
“很好,福爾摩斯先生的回答也是‘是’。在你們兩人做了初步的承諾后,證婚人就會繼續(xù)說……”
威廉笑的更加輕快了:
“路德維希小姐,一旦您違反您的誓言,將面臨一千萬英鎊的賠償金……”
路德維希:“……”
婚禮誓言自帶賠償金?
這特么在逗她么?
“……即便如此,您也堅持要對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許下一生不變的永久的承諾嗎?”
“……”
一千萬英鎊壓在頭上,還堅持個毛線啊。
路德維希笑容燦爛:
“不?!?/p>
“夫人,您應該說‘是’的,這種婚后許諾有法律效率,相當于財產分割,對您來說百利而無一害?!?/p>
威廉似乎料到她會拒絕,并不在意,只是勾起唇角:
“因為福爾摩斯先生許諾的賠償金,是他名下的所有財產。”
“……”
路德維希按住太陽穴:
“威廉,你確定福爾摩斯先生是這么安排的?沒有哪個牧師會說出這樣的誓詞吧?!?/p>
在神圣的耶和華面前談人間的貨幣,簡直是瀆神。
“哦,您怎么會這么想?您的婚禮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安排牧師,那太古板了。”
威廉愉快地說:
“而且麥克羅夫特先生堅持要代替牧師為你們主婚。為了獲得這個位置,他已經(jīng)向您和您的未婚夫支付了豐厚的報酬。”
路德維希:“……”
平靜,平靜……看在自由女神的份上,她現(xiàn)在絕不能掀桌。
不僅不能掀桌,她還要更加配合,這樣才有逃跑的機會。
于是她微微笑了:
“一千萬英鎊就一千萬?!?/p>
威廉長久地盯著她。
隨后他揚起眉:
“也就是說,您的回答是‘是’?”
……反正只是彩排,怎么說都無所謂,不是么?
路德維希干脆地說:
“是?!?/p>
……
神壇邊圍繞著大捧的白薔薇,淡淡的花香彌漫在穹頂之下,若有若無,仿佛臆想。
陽光從彩繪教堂玻璃上透進來,在堆雪一般的裙擺上投下彩色的光斑。
空曠的廳堂里,肅穆的神像下,新娘向新郎許下一生的承諾……附帶一千萬英鎊的賠償金。
這個婚結得真是不能更好。
……
“福爾摩斯先生的回答當然也是‘是’,那么宣誓環(huán)節(jié)就完成了,接下來是……”
威廉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片看了看:
“交換戒指?!?/p>
路德維希:“……這個就算了吧?!?/p>
“當然不行,儀式必須做完全套,雖然其中有些步驟毫無意義,但顯然女人們對此十分注重?!?/p>
威廉從另外一邊的褲子口袋里找了找,掏出一枚戒指。
那是一枚透明的戒指。
大概是用整塊水晶或者整塊玻璃做的,花紋好像很細致,但路德維希沒心情細看了——她快沒時間了。
“那么交換戒指吧,假設你是新郎,請快一點,威廉-斯考特先生?!?/p>
路德維希伸出左手:
“交換完彩排就結束了是嗎?”
“嗯?!?/p>
威廉拿起她的左手,慢慢在她的無名指上套上水晶的戒指。
纖細而白皙的手指,與雕刻著細細樹枝的戒指。
如此相得益彰。
他握著她的手,專注地看了一會兒。
他的時間掐的很好,及時地在路德維希不耐煩之前放下了她的手。
“彩排結束,你的任務也結束了,斯考特先生?!?/p>
路德維希試圖把那枚戒指摘下來,卻發(fā)現(xiàn)戒指卡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也沒去在意。
反正她不打算參加接下來的部分了,戒指戴著就戴著吧。
路德維希雙手交握,作出一副明明緊張卻不想被人看出的樣子:
“洗手間在哪兒?”
威廉挑眉,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
“左邊拐角處,”
“那么你在這里等我?!?/p>
路德維希提起裙擺歪歪扭扭地朝左邊的長廊走去:
“我一會兒就回來?!?/p>
威廉拉住她的手臂:
“不,夫人,我被囑咐了要寸步不離?!?/p>
“如果我去洗手間您也寸步不離的話,這就不僅僅是工作問題了,而是道德尺度問題?!?/p>
路德維希回頭,揚起下巴:
“況且我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還扭了腳,連路都走不穩(wěn),再加上五米長的裙擺……哦,我能跑到哪里去?您指望我飛出去嗎?”
威廉探究地看著她,掂量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地放開她的手臂:
“好吧,不過您得保證就去一會兒?!?/p>
“當然,我不會呆很久的?!?/p>
路德維希成功脫開他的手,真心實意地微笑了一下:
“我一會兒就回來?!?/p>
……
威廉-斯考特站在神壇上,目光注視著她的背影。
他微微地勾起唇角,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閑庭信步一般,舉步朝右邊的長廊走去。
玻璃在地上投下的,梵蒂岡教堂特有的彩繪花紋,和走廊邊畫像上神像的目光,都被他踩在腳底,毫不在意地一一碾碎。
他在一朵不小心落在地上的玫瑰花前停住腳步。
然后,他蹲下來,把那朵玫瑰花撿起,輕輕地放到一邊石雕男人的伸出的手心里。
………
他無視眾人,無視立法……無視神明。
卻為了一朵玫瑰花,駐足屈身。
……
威廉-夏洛克-斯考特-福爾摩斯一邊走,一邊從口袋里拿出黑色手機。
一段短短的音頻,被上傳到了一個不知姓名的賬號上。
與此同時,一條簡短的短信,也被發(fā)送到距離此兩百米遠處正忙著招待賓客,花了大代價只為當主婚人的麥克羅夫特手機上——
“婚禮結束。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