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給娘娘道喜了，小主子今兒一早就咿咿呀呀的，笑得可開心了，想必定是知道娘娘你今日封妃大喜，吵著來給娘娘賀喜呢。”那嬤嬤是個伶俐人，一見德妃，便笑嘻嘻地說著吉利話，將自己手里的小娃娃逗弄得笑嘻嘻地討德妃的開心。

德妃看著那粉嫩嫩的小娃娃，眼睛里是掩不住的憐愛，伸手去抱：“素兒，乖素兒，給母妃抱抱，你是母妃的小吉星呢?！?/p>

“是啊，今兒是小皇子的生辰，也是娘娘的晉升四妃之日，小主子生來就真真兒是幫襯娘娘的?！?/p>

“瞧著十二皇子和娘娘的樣子多相似，水靈靈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未來必定是個有大福氣大作為的！”

“正是……。”

宮人們都圍繞著德妃和十二皇子百里素兒不斷地說著喜慶的吉利話，一陣陣的恭維道喜，讓素來自持的德妃臉上揚起溫柔溫軟的笑意，一如她給所有人的印象，只是看著孩子時候，她的笑容里帶著的憐愛與歡喜，卻比平日看起來更動人。

站在簾幕后的少年，隔著幕紗看著這一幕，慢慢地閉了閉眼，轉(zhuǎn)身從側(cè)門悄無聲息地離開。

跟在他身后的年輕人看著他神色寂寂，眼中閃過嘆息，只能默默地一路跟著少年慢慢地走到皇家圈用的沙灘邊。

看著少年孤寂的背影，年輕人忍不住想要開口安慰：“殿下，德妃娘娘她……。”

“我知道?！鄙倌昝鎸χ蠛?，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淡淡地道：“我知道，素兒是母妃的心尖兒，母妃因為生下他，所以父皇終于下定了決心給母妃一個名分，而在一年之后，素兒的生辰時，再晉了母妃的位份，所以素兒是給母妃帶來幸運的人，而我不過是母妃和父皇在無名無份之時生下的……。”

他頓了頓，譏誚地勾起唇角：“我是他們生下的……野種。”

雖然因為他的存在，父皇和母妃終于有了羈絆，母妃曾經(jīng)差點成為父皇還是皇子時候的正妃，但是她最終卻陰差陽錯地成為父皇最忠實守護世家的臣子之妻，她圖謀多年，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心愿，懷上了自己。

但是，龍家雖然對于自己守護的主子和主母有了這樣的事情展現(xiàn)出他們絕對的忠心包容，仿佛并不介意自己的兒媳懷上主子的孩子，甚至對這個孩子呵護有加，也奉作小主子。

但是，誰都知道他龍赫云，根本就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龍家少爺，即使后來母妃被父皇用別的方法召入宮廷，連著他也成為了百里赫云，但是在這宮里，他和母妃一樣都受盡了白眼，甚至受了無數(shù)的鄙夷與欺辱。

他來到人間并不光彩，也并不名正言順，甚至直到母妃日漸受寵，封妃的今日，也仍舊有人在質(zhì)疑他的血統(tǒng)，不純！

甚至質(zhì)疑他不是父皇的孩子！

這是最致命的危險，母妃和他用盡了方法，讓父皇去了此疑心，他的表現(xiàn)也比所有的皇子都優(yōu)秀，但是悠悠眾口何其難堵？

素兒的出身卻是毫無疑問的，給母妃帶來了更多的榮耀，而他，雖然是母妃進入宮廷的契機，也是母妃承受了更多磨難的原因。

所以——

“母妃，對素兒的憐愛，對我的冷淡也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p>

長日看著自己面前的小主子單薄的背影，眼中閃過黯淡，輕聲道：“小主子，德妃娘娘對您的寄望和對十二皇子的寄望是不一樣的，所以對您的要求不免嚴(yán)厲了一些?！?/p>

嚴(yán)厲了一些？

少年看著那幽幽深闊的海面，微微瞇起了眸子，想起了方才德王妃說的話，他輕聲道：“也許?！?/p>

“小主子，您額上的傷似……還在流血，咱們還是快些回宮吧，讓屬下為您處理一下。”長日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少年額上的傷。

不知道是不是德妃娘娘下手太用力了，直到現(xiàn)在，少主子的傷口似都沒有完全止住血。

少年抬手看了看自己染紅的手指，淡淡地點了點頭。

也許，從今日起，他的手上會開始流淌過無數(shù)人的血。

為了這天下，無事不可做，無人——不可殺。

至親也可弒。

皇家，就是如此。

如果，那個人不僅僅是兄弟，不僅僅是姐妹，甚至父皇，如果那個人是你呢？

我的母親？

你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么？

少年沉默地看著大海，閉上眼，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

冰涼的海風(fēng)，吹起他烏黑的長發(fā)。

掠過他挺直的鼻尖，讓他忍不住低低地打了個噴嚏。

“哈秋?！?/p>

“陛下，不要坐在窗邊睡著，白塔上海風(fēng)大，會著涼的?！焙鷭邒哂行┍г沟氐溃樖帜昧艘患L(fēng)給他披上。

百里赫云揉了揉眉心，淡淡地一笑：“讓嬤嬤操心了，只是這夕陽太美，便不小心做了個夢罷了?！?/p>

胡嬤嬤一愣，看著他擱在一邊的精致盒子，又看著他微笑道：“陛下，您做了什么夢？”

百里赫云，微微垂下眸子，長而濃密的睫羽遮蓋了他的眸光，淡淡地道：“一些許多年前的舊夢罷了?！?/p>

－－－－－－題外話－－－－－－

周日~改周日~更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