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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這天夜里,一場可怕的大爆炸就發(fā)生了。

——————分割線——————那場可怕的大爆炸,發(fā)生在大約晚上九點多鐘。許多年以后,茍?zhí)於家恢睙o法相信。即使是那樣一個悲慘的夜晚,自己居然都沒有發(fā)瘋,硬是堅強地挺過來了,這真算得上是一個莫大的奇跡。

當(dāng)天的選舉是非常成功的,那是他一生中許多驕傲中最后的一個驕傲。一般地講,預(yù)選是不可能出什么問題的。

為了避免預(yù)選之后拖的時間過長,弄個夜長夢多什么的,那一天的議程安排得很緊湊,緊接著就進行了正式選舉,結(jié)果在市長的選舉中,會前許多人預(yù)料的各種情況都沒有出現(xiàn),既沒有提出一個別的人來,也沒有出現(xiàn)一張廢票。

也就是說,來到這里剛剛一個多月而且官聲一向不佳的桂平華,不僅順利當(dāng)選為湘市的又一任常務(wù)副市長,而且得票率也是空前的,滿票。這樣的結(jié)果一公布,茍?zhí)煺姹犬?dāng)事的桂平華還要激動呢,帶頭站起來,向所有的代表鞠一躬,又鞠一躬,直到代表們在發(fā)了一陣愣后最終熱烈地鼓起掌來,他才心滿意足地坐下,開始一板一眼地作起閉幕講話來。

那時候的心里,真可謂是百感交集,比他自己來當(dāng)這個書記的時候激動得多也感慨得多了。

閉幕之后舉行了盛大的晚宴,市賓館的大宴會廳里人聲喧嘩、笑語不斷,四周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彩綢彩帶彩旗和大紅標(biāo)語,中間的穹頂上又墜著一大簇的彩色氣球,這個場面也比他當(dāng)年來上任的時候氣派多了……為了助興,宣傳部門把“二人臺”演出也搬到了宴會場上。那規(guī)模真是宏大啊,全市一十三個縣區(qū)的名角兒幾乎都來了,從《走西口》到《掛紅燈》,再到《送情郎》《十對花》《五哥放羊》,大凡是數(shù)百年流傳至今廣為傳唱的著名曲目馳名唱段,幾乎全上來了,此起彼伏,一曲接著一曲,就像當(dāng)年農(nóng)村的賽歌會一樣……而且也不僅是賽歌會,還是名副其實的比美會啊。這一次宣傳部是真下了辛苦的,選出的演員嗓子好,身段更好,臉蛋更靚,一個個都是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坯子。

特別是唱到《打櫻桃》的時候,那女孩兒一笑倆酒窩,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簡直太迷人了!

茍?zhí)煲贿吢犚贿呅?,?dāng)即拿起酒杯,開始一個桌子一個桌子挨個兒向每一位代表敬酒。在葉欣的一再勸說下,他已經(jīng)有好些年滴酒不沾了。但是,今夜不同了,今夜這個酒他一定要喝,而且要和每一個人都喝,絕不做假。

跟在他身后的所有班子成員們怕他喝多了,紛紛伸出手來要替喝,都被他不客氣地擋了回去。小趙悄悄給他換了幾次水,他居然一嘗就潑在地下,把個可憐的小伙子也鬧了個大紅臉。

一轉(zhuǎn)就是四十多張桌子啊,即使每張桌子只喝一小盅,也是四十多盅呢。一開始,茍?zhí)爝€在心里默數(shù)著,到后來便逐漸糊涂起來。在他的意識里,那已經(jīng)不是烈姓的老白汾,而只是一杯接一杯的水罷了,再后來連水也不是了,只不過是一連串的機械動作而已……等到重新回到自己那張主桌的時候,他只感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離他而去,眼前的每一個人都模糊不清,只剩下了一個個一模一樣的人的輪廓。

有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向他走過來。一定是陳家喜。在這樣一種場合,桂平華是當(dāng)事人,也在一個一個地轉(zhuǎn)桌子喝,柳成蔭是會議的具體組織者,自然也是要到處喝一喝風(fēng)光一下的,這些人都長大了,不可能再圍繞在他這個老頭子的身邊了。那些跳梁小丑,大概是再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樣一種場合里了。今年真是一個多事之秋,才過了多長時間,過去曾經(jīng)圍繞在他身邊的這些風(fēng)云人物,一個個都很快地離他而去了,大約不會真正離開他的,只有這個陳家喜了……對于陳家喜,茍?zhí)爝€是極度信任的。盡管在事情緊急的時候,也常常罵他,而且一罵就罵得很兇,像今天下午,連那樣絕情的話也說出來了,但是這種信任是多少年培養(yǎng)起來的,也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割斷的。

茍?zhí)爝@樣想著,又搖晃著舉起酒杯來:

“家喜,還是你好啊,老實,誠懇,不忘本,我知道你是會到我身邊來的。來來來,咱們哥倆兒喝一下,就算是老哥對你的道歉吧?!?/p>

說話間,茍?zhí)煲呀?jīng)又吱溜抿了一口。

“家喜,你……為什么……不喝,難道……你也……在恨我嗎?”

茍?zhí)煊X得自己口渴得厲害,頭好像一下子漲大了許多倍,嘴巴也有點兒不聽使喚了,好半天才把這句話說清楚。

“家喜,你看……這樣多好,人人都說有……有問題……現(xiàn)在看到了,問題根本就……就不……不存在,不……”

來人坐下來,努力扶住茍?zhí)鞊u搖晃晃的身體,把臉伸到他面前說:

“門書記,你喝醉了。你可看得清楚,我是誰?”

“你……你當(dāng)然……是……是楊波……”

“錯了。我是陳見秋?!?/p>

“陳……陳什么來著?那……那家喜……他……他哪里去了?”

“你呀你,就知道一個陳家喜。”陳見秋一邊說一邊苦笑著搖搖頭:“他呀,剛來時坐了一會兒,就回家去了。”

“那……那……你為什么……不回家……”

“我呀,我走了誰照顧您哪。好啦好啦,不要再說了,您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

說到這里,陳見秋便不再理會他的醉話,立刻招來幾個工作人員,把茍?zhí)旆龅酵饷孳嚿?,一溜煙開走了。

等到一陣緊似一陣的電話聲響起來,茍?zhí)爝€沉浸在沉沉的夢鄉(xiāng)里。他記得自己正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大湖邊躺著,天上是翩翩的白鶴,湖面上到處飛舞著嘎嘎亂叫的野鴨,有成片的沼澤地,有一望無邊的蘆葦,近在咫尺的山峰上還積著皚皚白雪……葉子和一葉也像白鶴那樣優(yōu)雅地在湖邊踱著步子,白鶴丹頂鶴都成群地圍上來,在她娘倆身邊跳出各種優(yōu)美的舞姿……就在這個時候,電話急促地響起來。他終于有點兒清醒了,知道剛才那不過是一個夢。但是他并不想接什么電話,身子慵懶得怎么也動不了。后來,還是齊齊硬把他給扶了起來。

“什么?爆炸!醫(yī)院?!”

茍?zhí)熘貜?fù)著這樣幾個詞,呼地一下就沒命地沖出了家門。

一路上,司機不說話,小趙不說話,幾個秘書長和所有來接他的人全都沉著臉,卻仿佛一下子都變成了啞巴,他就知道有些不妙了。等他趕到醫(yī)院,爆炸的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完全封鎖起來,警車消防車救護車各種小轎車把醫(yī)院門口的一條街全給堵死了,警車的尖叫聲依然響個不停,空氣里彌漫著一股仿佛焦煳了的味道。

市幾大班子的人幾乎全來了,一見到他,大家就呼地一下全圍上來,卻沒有一個人作聲,好像都不認識似的。他走一步,大家就退一步,似乎都很怕他,又似乎在看著他怕他一不小心給跑了一樣。

公檢法的幾個長也都來了,一臉的沮喪和悲愴,都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不知道什么時候,班子里的幾個女同志突然小聲地哭了起來,頃刻之間,這哭聲便迅速連成一片,在昏昏的夜色中就像是大海的喧囂,把一切都要埋葬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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