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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聰明的喬麥,傻傻的麥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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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浮生在初中時代就懂得靠察言觀色拿捏人心來賭博,數(shù)額不大,可能贏了一個晚上也就四五塊錢,但足夠讓陳浮生保證一個星期能吃上一頓葷味,后來賭遍全班繼而全年段無敵手,不等他在全校大放異彩就考上了高中,在高中陳浮生不敢肆無忌憚,畢竟賭博抓住一次就要嚴(yán)重警告或者記過處分,收斂許多,但偶爾熱熱手都能小賺一筆。

高中畢業(yè)后在張家寨務(wù)農(nóng)的幾年時間里也從村子每個人身上搜刮了一層皮肉下來,張家寨恨陳浮生,吐唾沫戳他脊梁骨,當(dāng)然不僅僅是因為陳浮生是外姓人,最主要是這個外姓人不僅不肯吃虧,反而不知好歹地揩油占便宜,除了耍老千騙人錢財,還偷看黃花閨女洗澡和成熟寡婦在玉米地里偷男人,要么就是教唆小孩成群結(jié)隊去某家窗底下聽床戲。這種把市井小民狡黠玩到極致的男人,說揣摩人心不如喬麥,一定心懷不軌有所企圖。

所以陳浮生沒有順著喬麥做出兩敗俱傷的勾當(dāng),喬麥前進(jìn)兩步,他就暫時后撤一步,道:“我的底線是你不要摻和到我跟龔紅泉龔小菊兄妹的爭斗中,哪怕你現(xiàn)在起開始袖手旁觀,以前發(fā)生什么,我都可以不計較,我想這個要求并不過分?!?/p>

“是不過分?!眴帖滭c頭道,將鋼筆和《大教堂》放在桌上,雙手環(huán)胸直視陳浮生,談判桌上的爭鋒相對,眼神千萬不能閃爍躲避,否則就是未戰(zhàn)先敗。

“只要你能退出,哪怕你在我和龔紅泉兩虎相斗之后坐收漁翁之利,做出落井下石的勾當(dāng),我也會給你留一條后路。”陳浮生胸有成竹道,他的視線每隔幾秒鐘就要移向喬麥的雙手,不是因為她手上有一塊精美的江詩丹頓男士表,而是怕她沖動下做出不可理喻的瘋狂舉止。

“我憑什么信你?”喬麥根本不動心陳浮生提出來的美妙前景,天底下越是鮮艷越是不勞而獲的橫財,往往埋藏有致命的橫禍。象牙塔內(nèi)求學(xué)到了一個境界,跟社會上為人處事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不是書呆子的喬麥從不以為有資格與她對話的男人面對美女智商會全部歸零,眼前這個東北男人即便身邊圍繞著周驚蟄陳圓殊都能夠坐懷不亂,至今沒傳出任何實質(zhì)姓緋聞,需要強(qiáng)大的自制力。

“這不難理解啊,試想如果你執(zhí)意要和龔紅泉聯(lián)手與我作對,我抓不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龔家兄妹,當(dāng)然先拿你出氣,否則我今晚坐在這里干什么?這對你沒好處,你不插手,龔紅泉成功率固然降低,但我肯定沒法子全身而退,事后你得手的幾率就會增加,怎么算你都百利而無一害,這已經(jīng)是我踏進(jìn)養(yǎng)龍山莊四合院后對你最有利的選擇。重點根本不在你信不信。”陳浮生耐心解釋道,即便在上海面對那位經(jīng)常神經(jīng)錯亂的張兮兮,他也很有耐心,否則早就把“臟兮兮”給就地正法,要知道他甚至被那除了瘋癲一點其實骨子里還挺純良的小浪蹄子丟過胸罩。

“聽起來很動人。但也僅限于聽起來?!眴帖溊湫Φ?,“我怎么越來越覺得你像一個偽善的慈善家,貌似大度,其實一肚子臟水?!?/p>

“為什么?我洗耳恭聽喬大小姐的剖析?!标惛∩猿靶Φ溃@喬家大小姐果真是銅墻鐵壁油鹽不進(jìn)的主。

“你能把偌大一個喬家摧敗到差點完全毀滅,我只不過是一個仗著你在明我在暗一星半點優(yōu)勢,在你背后耍小手段捅刀子的女人,一旦東窗事發(fā),錢老爺子肯定不會再庇護(hù)喬家和我,你死在龔紅泉手里是最好,但你要是最終站著活到最后,哪怕僅有一口氣,我也沒好果子吃。我以后遭罪未必就比現(xiàn)在遭殃來得輕松?!眴帖溗坪跻彩且粋€悲觀主義者。

“你所有判斷是建立在最壞結(jié)局的基礎(chǔ)上。”陳浮生皺眉道,“再者,為什么你非要讓我死,難道就沒有回旋的余地?要是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能達(dá)成共識,豈不是各自退一步都開闊天空,你研究我肯定透徹,知道我不是魏端公,學(xué)不來他的辣手摧花?!?/p>

“你真不知道為什么我不惜與你同歸于盡?”喬麥笑容很冷色調(diào)。

“不知道?!?/p>

陳浮生搖頭,點燃一根煙,他現(xiàn)在煙癮越來越大,一天最起碼一包半,那還是媳婦曹蒹葭三番五次叮囑,關(guān)鍵是他不喜歡中華這一類抽起來不沖的高檔煙,喜歡烈煙,這意味著煙堿焦油含量都會高。重重抽了一口,陳浮生頭疼道,“想必你也知道喬八指的死跟我完全沒關(guān)系,喬少也只是方婕栽贓嫁禍給我,是她要喬家死,以此斷絕魏家的后患,我只是替罪羊。不妨跟你說句實話,我當(dāng)初根本就沒想殺喬少,而是希望養(yǎng)著他作為魏家的對手,我以此立足上位,殺了他我喝西北風(fēng)去?后來我成為老爺子義子,磕磕碰碰接手魏爺大部分產(chǎn)業(yè),一直都沒有刻意刁難喬家,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要這么恨我,即便我從理發(fā)店那家伙嘴里得知是你指使他偷襲我,我依然沒有殺你的意圖,喬麥,你我都掏心窩說話,我對你,對喬家是不是足夠?qū)捜荽蠖热手亮x盡?”

“這話不假?!眴帖滭c頭道,她也不是無理取鬧糾纏不清的女人,很理智,理姓思維跟感姓情緒的較量中處處占據(jù)絕對上風(fēng)。喬麥對陳浮生的憎恨,并不絲毫影響她對這個男人的客觀認(rèn)知。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我既沒跟喬家血海深仇,又沒某天酒后亂姓糟蹋了你,你和郭割虜夏河都沒半點瓜葛,為什么費(fèi)盡心機(jī)針對我,冒著喬家背后大樹錢老爺子雷霆大怒的風(fēng)險也要我不得好死?”陳浮生抽煙都會將一整根煙抽盡,熄滅煙絲一點不剩的煙頭,重新點著一根綠南京,拿過那支鋼筆,凝視書桌對面僅一米多距離的喬家大小姐。

“我不想說。”喬麥微微側(cè)過頭,閃過一抹絕無表演成分的黯然神傷。

“我不強(qiáng)人所難。那你說說看理發(fā)店那小子什么來頭,挺倔的一個人?!标惛∩闷娴馈?/p>

“他叫戴旭,是我眾多追求者中最有誠意的一個?!眴帖溛⑽⒏锌?,那人落入陳浮生手里,不一定死路一條,但喬麥也知道絕對沒好遭遇,原本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讓這枚棋子過早暴露,戴旭的自作主張破壞了她理論上成功率在90%以上的方案,喬麥揉了揉太陽穴,“我在理發(fā)店已經(jīng)呆了兩個月,之前碰到過你一次,只是沒機(jī)會接觸你,前兩天我還鄭重提醒過他這半個月內(nèi)不要朝你下手,我的計劃是在萬一龔紅泉失敗后,你的警惕心也會急劇下降,到時候他再完成致命一擊,他不聽,我也不怪他,他跟你一樣很早就野心勃勃,只可惜遠(yuǎn)沒你的城府和定力,到頭來功虧一簣,挺可惜的?!?/p>

“他是一個野心家?”陳浮生感興趣問道,在他看來戴旭在細(xì)節(jié)方面并不是盡善盡美,否則那一剪刀早就扎進(jìn)他脖子,不過給扛死豬一樣扛到廢舊工廠后的表現(xiàn)還算硬氣,一大摞耳光加一板磚都沒能讓他低頭,除此之外,陳浮生就沒觀察出什么苗頭。

“喬家跟魏公公一樣這七八年一直致力于漂白業(yè)務(wù),既然漂白就必須相關(guān)人才,需要腦筋好,還得可靠,戴旭沒什么復(fù)雜背景,進(jìn)入喬家產(chǎn)業(yè)一家公司后很賣力,大概三四年前被喬八指相中提拔為心腹,他在跟喬六維持良好關(guān)系的同時把大部分精力都用來討好我,目標(biāo)專一地追了我整整三年,知道我喜歡古董家具,為了討我歡心,每次假期都會跑西南內(nèi)陸幫我收購古床,跋山涉水,一擲千金。類似殷勤舉動數(shù)不勝數(shù)?!眴帖溕斐鲆桓裢饫w細(xì)修長的手指轉(zhuǎn)動桌上咖啡杯,凝視著杯上的麥兜圖案,感傷道:“喬家出事后,我從美國回到江蘇,在南京定居下來,我找到他,說他只要能殺死你,我就嫁給他。”

“怪不得?!标惛∩腥淮笪虻?。

他自己就是掰命掙扎才得以上位的人,完全理解一個身世普通年輕人為攀升不擇手段的癲狂心態(tài),眼前這個喬家大小姐要姿色有姿色,要魄力有魄力,加上喬家一股腦遺留下來的雄厚家底,如果鋌而走險一擊成功,戴旭飛黃騰達(dá)指曰可待,到時候便不是少奮斗三十年那么簡單。

陳浮生疑惑道:“不對啊,戴旭殺了我,怎么都要判死刑,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喬麥猶豫了一下,眼神古怪地望著陳浮生笑道:“我在策劃這起謀殺的第一天就開始著手準(zhǔn)備戴旭的精神鑒定,中國的精神病鑒定模式和標(biāo)準(zhǔn)漏洞不小,我完全有能力通過律師在合法渠道內(nèi)說服法官,誰說殺人就一定吃子彈?這樣的案例不少,只是浮出臺面被曝光的少而已。退一步講,即便形勢對戴旭不利,把一個死緩甚至是死刑犯從監(jiān)獄里弄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p>

“你狠。”陳浮生掐滅第二根煙,深深吐出一口氣。

“這似乎還不算狠。”

喬麥語氣僵硬道:“戴旭殺了你之后,黃養(yǎng)神之流對喬家沒有太大威脅,江亞樓這批商人也最多只是遺憾而已,我需要小心提防的只是陳慶之和王家兄弟,然后我需要的就是一個魚餌,讓他們上鉤,陳浮生,你說誰最合適?”

“戴旭?!标惛∩刮豢诶錃狻?/p>

“戴旭殺人可以安然無恙,不代表底子不干凈或者說臟得一塌糊涂的陳慶之和王家兄弟能夠逍遙法外,你一死,南京一半地盤就重新歸入喬家,我有錢有人脈有資源,所以有的是法子讓司法機(jī)關(guān)逮住兇手,郭割虜能活剮喬八指,我不會讓歷史重演?!眴帖溒届o道,“實在不行,我在戴旭得手一刻,就到美國遙控喬家,張奇航那個聰明人能早早辦到簽證是因為他底子清白,目前來說陳慶之和王虎剩都不現(xiàn)實。”

“讀書成績好的人,腦子用在什么地方都不差?!标惛∩w慕道。

“不過我沒什么好得意的,因為我知道八成還是死路一條?!眴帖溞Φ溃且豢天拍縿尤?,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凄美,飛蛾撲火,煙花燦爛,都是稍縱即逝不可挽留的美景。

“怎么說?”陳浮生越來越喜歡聽這個大閨女講解剖析形勢。

“我查過你哥哥陳富貴。知道他是一個大智若愚的猛人,即便他現(xiàn)在身在沈陽軍區(qū)或者藏省,也總有找到我的一天,郭割虜根本無法與這只東北虎相提并論?!?/p>

喬麥雙手捧著那只空杯,望向陳浮生,緩緩道:“何況你還有一個高深莫測的妻子。我能做的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偶爾想一想自己所作所為,挺可悲,真可憐?!?/p>

陳浮生默然,一口一口抽著煙。

“給我一根。”喬麥伸出手,那只纖手白皙消瘦,脆弱得如同不堪一擊。

“這煙你抽不慣的,5塊錢一包。”陳浮生笑道。

喬麥沒有縮回手,卻也沒有說話,無可奈何的陳浮生只好遞給她一根綠南京,扭捏了一下將印有爆乳女郎的廉價打火機(jī)放到桌上,略微尷尬。

喬麥拿起那只打火機(jī)仔細(xì)端詳,先是一愣,繼而肆無忌憚地開懷大笑,花枝招展,頗有顛倒眾生的意味。

陳浮生撓撓頭,所幸煙霧繚繞,淡化了他那張臉龐的清晰度。

“你為什么不在龔紅泉第一次到達(dá)龔小菊醫(yī)院的時候痛下狠手?那可是你唯一將龔家勢力一鍋端的機(jī)會?!眴帖溛⑿Φ馈?/p>

“我沒你那么狠,二話不說就要?dú)⑷艘桓C。當(dāng)時我還想著怎么斡旋,能不動刀動槍當(dāng)然是最好?!标惛∩鷵u頭道。

“如果我是你,當(dāng)初哪怕動用政斧背景也要留住龔小菊,有她在手上,就等于有了一張保命牌?!眴帖?zhǔn)炀汓c燃一根煙,吞云吐霧,姿勢撩人,沒點本錢和底蘊(yùn)的女人抽煙往往給人印象不佳,喬麥不缺坎坷故事和城府深度,所以抽煙反而極有味道。

“等我想到這點,龔小菊在凌晨已經(jīng)被人接走了?!标惛∩鷩@了口氣,“主要是我不想麻煩老爺子,想證明給他看,不靠他我也能作成大事?,F(xiàn)在回想,該扇自己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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