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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0-25

托克托與莫降，恐怕是這天下最耐人尋味的一對奴仆。

主人居心叵測，仆人心懷異志，偏偏從表面之上，又無人得出他們之間的矛盾。在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只要這平衡繼續(xù)存在，托克托永遠都是溫文爾雅的主人，莫降永遠都是順從溫順的奴隸。

而莫降今日所作所為，則無異于向二人之間微妙的關系發(fā)起沖擊，他似乎在試探托克托的底線，似乎在挑戰(zhàn)托克托容忍的限度。

因為托克托已經(jīng)明示，讓莫降值夜是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值夜是主人的命令，是一個奴隸不能違背的主人意志。而莫降則似乎對這個命令不太滿意，他似乎不愿意被囚禁在門房之中，他的試探，只為爭取更大的自由。

以奴仆對自由的向往挑戰(zhàn)主人的權威，莫降之前從未這樣做過，但這一次，他卻不得不為，哪怕，這過程有再多的兇險。

似乎是不敢直視托克托的目光，莫降再度把頭低下，悶聲悶氣說道：“大人，白狼的目標只是老爺一人，我們在整個相府布下天羅地，老爺身邊的防衛(wèi)力量卻沒有得到增強。小人打個比方，現(xiàn)在的情況就好比我們有很多鐵，卻織一張鐵，要去張凜那枚鐵釘，如此舉動，不是很可笑么？難道我們就不能把這鐵鑄成一柄鐵錘，朝那鐵釘狠狠的砸過去么？退一萬步講，就算大人不想主動出擊，只想以逸待勞的話，難道我們就不能鑄一面盾牌么？”

“阿丑，你果然聰明的緊?！蓖锌送形⑽⒁恍Γ焓指艨拯c著莫降的頭頂說道：“值夜一晚，便到這防御的最大漏洞所在——可是阿丑你應該知道，阿爸的骨子里對漢人有一種蔑視，他從不認為張凜有本事取了他的性命，也從未把那條瘋狗當成個威脅。這個時候增加阿爸身邊的護衛(wèi)，無異于踐踏阿爸那敏感的自尊，讓天下人都以為，阿爸怕了那瘋狗。如此一來，阿爸大發(fā)雷霆，我們恐怕是連防御都要扯掉，那么，豈不是讓那張凜有機可乘？”

莫降仍是執(zhí)拗的建議道：“大人，我們根本無需大張旗鼓增加老爺身邊的護衛(wèi)，我們只需要暗中保護老爺便可，即不讓老爺發(fā)現(xiàn)，又能保護老爺安全，豈不是兩全其美？”

托克托沉思片刻說道：“要暗中保護阿爸，既要防得住張凜，又不能被阿爸發(fā)現(xiàn)——阿丑你覺得，這相府之內(nèi)有人能勝任這個工作么？”

“大人，您似乎忘記了一個人……”

“誰？”

“韓菲兒！”

“韓菲兒?！蓖锌送兄貜椭@個名字，旋即，他微笑著點點頭，如果莫降此刻抬頭，便能到隱藏在笑容背后的憤怒，可是，他只是低著頭，聽托克托說話：“確實，她做得到，而且有她在阿爸身邊，張凜便不會出手——但是，她不會去保護阿爸的，因為當年正是阿爸向陛下進言，斬了她的父親……”

“如果大人同意……”莫降說著，再一次抬起頭來，注視著托克托那無比深邃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小人可以讓菲兒暫時放下仇恨，保護老爺?！?/p>

托克托心中已滿是憤怒，因為他已經(jīng)給了莫降無數(shù)次暗示，讓他停止試探，停止對主人意志的挑戰(zhàn)?？墒牵袢盏哪狄环闯B(tài)，與往日判若兩人，無論托克托怎樣暗示，莫降就像沒聽到一般，仍舊堅持著他自己的觀點，不肯有絲毫的退讓。若是此刻坐于椅上之人換作也先，莫降早已被亂棍打死，即便是托克托自己，也已經(jīng)被莫降逼到了爆發(fā)的邊緣。

可是，托克托仍在刻意的忍耐，他沒有說話，只是盯著莫降，與那雙如墨的眸子針鋒相對。

二人就這樣沉默著，對視著，持續(xù)了近半柱香的時間。

這沉默是一種交鋒，如同從西域來的馴獸團里的馴獸師與猛獸的較量。

這是目光的碰撞，更是意志的較量。

最終，還是托克托選擇了放棄。因為他確信，無論莫降怎樣反抗，也逃不出他的控制；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不能喚醒莫降心底沉睡的野獸……

托克托忽而笑了，點點頭說道：“那么，這件事就交由你去做吧，有人阻攔，出示我給你的令牌便可——阿丑，你記得，別讓我失望?！?/p>

“小人定不辱使命！”莫降抱拳施禮，仿佛立下軍令狀一般。

“你先去吧?！蓖锌送虚L出一口氣，“最近不知為何，特別疲乏……”

莫降聞言，站起身來施禮離去，不知是不是因為跪得久了，他走起路來略顯飄忽。

莫降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托克托拿起身邊桌上的一個瓷杯，猛的摔到地上，對著滿地的狼藉，他喘著粗氣，仿佛一頭暴怒的野獸般咆哮道：“莫降，難道你真的是一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么？！”

“托克托，這下你明白十三大人的初衷了吧?！遍T簾后，王維道的聲音響起，“這個莫降，一定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