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復軍一個營七百多人，清軍的總兵就算是有正副總兵，正總兵也就是指揮大概這個數(shù)量的部隊。營長在光復軍中屬于中低級指揮官，當不上團長就不能稱為中高層。按照沈心以數(shù)字衡量的標準，大垌戰(zhàn)役的輝煌勝利頃刻就被降低了好幾個檔次，成了殲滅敵人兩個團，或者說一個旅級部隊的戰(zhàn)斗。

羅大綱想反駁一下，卻又實在是找不到適合的說辭。數(shù)字是不會說瞎話的，羅大綱自己也是第一次用單純數(shù)字的視角看待大垌戰(zhàn)役。他也猛然發(fā)現(xiàn)，韋澤在建軍的時候，的確有著非常嚴肅的態(tài)度。太平軍里面一個堂堂丞相，往往也就是指揮兩三千人的能戰(zhàn)部隊。在光復軍中不過是個團長級別的軍官。韋澤的確重視職位，但是換個角度，韋澤手中的人才竟然如此之盛。按照統(tǒng)兵數(shù)量，指揮能力，韋澤手下的人才比擁兵數(shù)十萬的太平天國都多。這個認知讓羅大綱徹底傻了眼。

艇軍的確是被打的沒了士氣，到了晚上，好些個艇軍頭目都派人前來商談投奔事宜。這幫代表們一個個頓足捶胸，大罵胡有祿和吳鳳才是混蛋，竟然敢對羅大綱羅大哥動手。白天的戰(zhàn)斗之后，胡有祿和吳鳳才手下的骨干蕩然一空，艇軍其他部隊再也沒人愿意服從這兩人的命令。前來請求投奔的人不敢要求別的，只是懇請羅大綱羅大哥能夠大人不計小人過，把兄弟們收到旗下，給兄弟們一口飯吃。

除了艇軍之外，四大民團旗下的附庸中也有不少選擇投降的人。四大民團頭子圍住了梧州知府衙門，那幫投降的附庸小民團生怕驚動了四大民團的人，不敢到知府衙門。所以他們跑來城南這里，表示自己愿意痛改前非，解散民團。只求羅大綱能夠不計較他們的所作所為，以后他們會老老實實的當順民，服從光復軍政府的命令。

原本萬余人的名團、官軍、艇軍的聯(lián)合部隊，至少有兩千人明確表示愿意投降。根據(jù)他們所說，還有大概五千人要么已經(jīng)偷偷的散了，沒走的也不會參與進攻，還在“堅持進攻”或者說“負隅頑抗”的頂多只有三千人。這三千人中還有一千是派不上什么用場的官軍。

按照最新的情報，真正能打的，或者說敢打的，城內(nèi)有一千人，城外有一千人。光復軍還有1400人的部隊，雙方兵力對比從6：1，轉(zhuǎn)眼就變成了10：7。算上光復軍武器上的優(yōu)勢，敵人的兵力優(yōu)勢足以被抵消。

羅大綱和這些人約定，明天白天的時候再見一次面，商談投降事宜。把城內(nèi)城外的投降者打發(fā)走之后，羅大綱詢問起沈心的意見。

“羅大哥，這些人能信得過么？”沈心問道。

“這個就得看沈政委你的態(tài)度了！”羅大綱笑道。

被羅大綱調(diào)侃，沈心也很無奈，不過從好的角度來看，至少羅大綱總算是認同了沈心的政治委員的地位。仔細想了想，沈心說道：“羅大哥，我覺得城內(nèi)的民團倒是還能信得過?，F(xiàn)在民團知道打不過咱們，再抵抗下去，等咱們大部隊趕到，他們一定會失敗。而且這些人家業(yè)都在城內(nèi)，即便是逃出城去，又能去哪里？小民團大多數(shù)都是城內(nèi)百姓們組織的，我也見過不少小民團的人，他們擔心天地會與艇軍攻破梧州城之后燒殺擄掠，這才自發(fā)組織民團，或者參加民團。咱們攻破梧州之后，不僅對百姓秋毫無犯，更是恢復秩序，恢復運輸。他們自己也沒有要和咱們死拼到底的打算。所以，我覺得城內(nèi)的人還算是可信。不過城外的艇軍，我就不知道。羅大哥你對這些人熟悉，得你和我說說他們是否可信才是?！?/p>

沈心說的實在，羅大綱也不再調(diào)侃，他正色說道：“外面的艇軍兄弟么，手上都不是很干凈。不過我等兵力不足，近期內(nèi)也沒辦法把他們給剿滅了。既然不能剿滅，那就只能把他們收到我們軍中，嚴加管教。至于那胡有祿和吳鳳么，若是他們從此逃出梧州境內(nèi)，我們暫時也管不了他們。不過他們?nèi)羰窃俑业轿嘀葸@邊來，那不用講，我們必須把他們給鏟除了才行！”

確定了未來的方向，兩人就與城南的光復會會員一起開了個會，商談了一下策略。此時策略也沒太多的選擇，也就是冒一次險，讓其他民團的人要么回家躲起來，要么到城外等待改編。城南抽出一支部隊對圍攻梧州知府衙門的民團實施攻擊，城南部隊與駐守知府衙門的部隊匯合之后，對城內(nèi)的敵人實施圍剿。

確定了方略之后，除了輪流防守的部隊里面守夜的之外。其他部隊統(tǒng)統(tǒng)和衣而睡。等待著天明。

四大民團頭子們可沒有光復軍這種軍事體制，光復軍有可靠的指揮體系，有久經(jīng)考驗的參謀體系，能夠根據(jù)最新情況調(diào)整部屬，制定與修改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民團頭子們沒有這樣的組織，更沒有光復軍這樣可以互相信任，并且勇于承擔起自己職責的戰(zhàn)友。從出發(fā)點上，民團頭子最優(yōu)先考慮的就是自己的利益，既然他們以自己的利益為核心制定作戰(zhàn)計劃，那么從指揮，聯(lián)絡等等在內(nèi)的各種事務，都必須由民團頭子自己負責。

畢竟這個世界是很公平的，沒有共同的利益，就沒有共同的凝聚力，更沒有共同的信賴可言。光復軍可以因為某支部隊有私心，作戰(zhàn)不力而對指揮官解職，處罰，甚至徹底裁掉某支完全不可靠的部隊?？擅駡F的的每一支部隊都是民團頭子自己拿錢喂養(yǎng)的，這些部隊作戰(zhàn)不給力，固然是民團的損失。但是失去了任何部隊，都意味著以前的投資再也回不了本錢，那可是更大的損失。

所以梧州最大的民團頭子李壽昌把手下叫來一通怒罵，可罵完了也就完了。李壽昌對自己的手下也是無能為力的。攆走了這幫手下，李壽昌頹然坐在椅子里面，整個人都陷入了無法形容的恐懼之中。

身為民團出身的李壽昌很理解火炮的作用，艇軍每次圍攻梧州城，動輒都是數(shù)萬人馬，卻沒有任何一次能夠成功。當城頭火炮向密密麻麻向城墻靠近的艇軍和光復會人員猛烈開火的時候，這些人立刻就如同海潮般退下去。在李壽昌的戰(zhàn)斗設想的基本條件中，城頭的火炮完全能用，民團、官軍聯(lián)起手來，把火炮運下城，向著光復軍把守的陣地猛烈開火。所以他輕松奪下城墻的時候是非常開心的。

現(xiàn)實的殘酷卻給李壽昌上了一課，李壽昌完全沒想到光復軍居然能夠硬起心腸把昂貴的火炮都給廢了，這得是什么樣的家伙才能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呢？沒了火炮，李壽昌計劃中最大的支撐點就此廢了。官軍本來就沒多少戰(zhàn)斗力，他們被遣散的時候也沒有攜帶武器，指望這幫人拎著冷兵器和光復軍拼命，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至于民團自己的戰(zhàn)斗力，李壽昌更加清楚。他們一直就沒有接受過攻城戰(zhàn)的訓練，只有相當豐富的守城經(jīng)驗。此時能夠靠得住的只有民團，而且還不是小股部隊。必須是民團自己組成的大部隊，對光復軍的陣地發(fā)動猛烈進攻，這才有獲勝的可能。

在繳獲的火炮不能使用之后，現(xiàn)實又給李壽昌上了第二課，光復軍擁有令人驚恐的戰(zhàn)斗力。進攻梧州知府衙門的三四百人頃刻間就死的死，傷的傷。見識到了這地獄般場面的民團部隊，軍心全面動搖。不少人嚇得跑回家，關(guān)上門，再也不肯出頭。

不得以，李壽昌敲響了梧州每次防御艇軍時候的大鐘，召喚梧州民眾出來?，F(xiàn)實第三次讓李壽昌體會到了殘酷性，梧州民眾在保衛(wèi)家園的時候的確表現(xiàn)出了杰出的勇氣。每次都紛紛出來響應號召，把敵人擋在梧州城外。歷史上梧州從1851年開始就在經(jīng)受連續(xù)不斷的進攻，直到1857年才被攻破。那時候有五萬人口的梧州城百姓全面抵抗，被殺了將近三萬人。

聽從李壽昌的召喚，為李壽昌等民團頭子賣命，與保衛(wèi)家園相比，其間的差距大概得有地球到月球那么遙遠。梧州民眾對光復軍自然是心存疑慮，卻遠沒有到要和光復軍同歸于盡的地步。他們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理由要站出來。

結(jié)果李壽昌不僅沒能召集到新的部隊，更是連自己的部隊都跑了大半。到了此時，李壽昌只覺得萬念俱灰，他只希望夜色能夠無止盡的維持下去，如果明天的太陽永遠不升起就好了。

就在此時，有人稟報，三位民團頭子一起前來見李壽昌。李壽昌本不想見，但是想想看，大家在一起也算是能有個照應。哪怕是注定失敗，有人陪著總是有點安心。

那三人陰沉著臉進來，一言不發(fā)。李壽昌也覺得實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說的，然而那三人卻突然都拿出手銃來，對著李壽昌開火了。

李壽昌是第一次中彈，灼熱的子彈射入身體的時候，李壽昌本以為自己會被疼的大叫，然而真正的感受卻是與想象完全不同。子彈射入的身體之后，仿佛將李壽昌的力氣一起抽空了。他只感到渾身無力，就這么倒在地上。

也就在此時，外面?zhèn)鱽砹思ち业暮皻⒙?，李壽昌轉(zhuǎn)眼就向明白自己被人給賣了！不過連中三顆子彈，李壽昌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越來越少，隨著視野越來越黑暗，李壽昌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