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咈咈咈咈！”

剛剛邁出的腳步，卻被這一連串的馬嘯聲停止了時間。

周揚一腳仍在山崖邊緣，另一腳卻在虛空中停下。

回頭一看，他認出了那匹斑點馬，便是曹昂為了讓曹操逃離時，讓出的自己座騎——絕影。

這讓周揚更加接受了，曹操已死的事實，不再以為會有什么投機取巧的奇跡發(fā)生了。

絕影戰(zhàn)馬也認出了主人的好友，奔到了他的身旁，眼中亦帶著淚花。

“你的主人曹昂死了，連曹操也死了?！敝軗P臉上不帶一絲痛苦的表情，只因打擊太強烈了，以至整個人被震得麻木地失去了感覺，手雖然放在戰(zhàn)馬鬃上撫摸，眼神卻只是茫然地不知道望著哪里，“你我，還有什么存活在這世上的意義么？”

“咈咈——咈咈咈——”絕影戰(zhàn)馬就像在回答問題一樣，回應(yīng)了他。

“洛陽？”周揚并非聽懂了馬語。

只不過這匹絕世良駒，讓他想起了另一匹烈火般的赤兔馬。

當(dāng)時前往長安時并沒有帶上，后來一回洛陽后，便騎著赤兔馬匆匆趕往了濟陰，為了潛入濮陽也沒有帶上，便讓人安排將馬送回了洛陽。

因此一想起赤兔馬，便想到了洛陽，一想到洛陽，便想到了身在洛陽的許多牽掛。

周揚自已對自己說道：“是的，我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我已為人父。”

想到被送回洛陽的蘇辰，還有綺柔和牙牙啟齒的兒子周康，以及徐榮、徐晃、樂進、李典、荀彧、衛(wèi)覬、耿龍、成炳、云兒、彭義源等一批愿意追隨他的同伴。

甚至在陳留、許都，也有不少關(guān)系極好的文官武將。

剛剛和夏侯惇建立起的特殊關(guān)系，還有郭嘉與他交情不錯，又有夏侯淵、曹休、于禁、程昱等許多對曹操忠心耿耿的軍師良將。

這些人豈會甘心降服于張繡，其結(jié)果還不是為了報仇而與張繡決一死戰(zhàn)。

然而曹操一死，群龍無首。

無論他們有多么優(yōu)秀，又豈是張繡和賈詡的對手。

況且敵人又不止張繡一個，所有的周邊勢力，一直都對曹操的地盤虎視耿耿。

周揚再次意識到人的生命在戰(zhàn)爭中，確是顯得非常脆弱。

曾經(jīng)在心中戰(zhàn)無不勝的曹操，那天神一般的存在，但他始終只是血肉之軀，只要一把利刃，或是一柄長**，立刻就能結(jié)束他的生命。

就算自己隨他一同去死，也無法改變?nèi)魏问聦崱?/p>

“岳父大人！對不起?！?/p>

周揚再也無法忍受，雙目緊閉，淌出了有生以來最難以言喻的眼淚。

然后騎上曹操曹昂父子生前的戰(zhàn)馬絕影，回到了山下，將曹操的尸體安葬于軒轅山中，最終果斷地離開了這痛苦之地。

之后的大半個月里，他一直把自己壓抑在軒轅山附近，并沒有馬上回到洛陽，或是趕向許都。

外面將會變成怎樣的一番局面，似乎與已無關(guān)了。

雖然他明白其中的許多道理，但心里始終是一概不振。

曹操之死，不僅使他覺得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也讓他不知道今后要做什么。

周揚每天風(fēng)餐露宿，憑著他敏捷的身手，加上手中這桿虎嘯鐵**與戰(zhàn)馬絕影，還有曹操留下的倚天劍，要在這山林中過著獵人般的生活，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甚至不完全是為了捕獵，而是帶著玩趣的心態(tài)在追趕獵物。

但他的心情并不好半點好轉(zhuǎn)，倒有些玩物喪志的感覺。

可能是時間忽然變得太多的原故，有時候只是一只停在樹枝上的小鳥，或是正猶豫著是否立刻逃跑的野兔，都能讓他呆呆地看一整個上午。

不是因為他耐性驚人，而是想從其他地方找到些什么。

周揚就這樣一天天失落而茫然地生活著，不知不覺間都忘記了過了多久，就連雪花飄在他的臉上，亦不覺得有冰冷的感覺。

一日，他從夢中轉(zhuǎn)醒過來。

此時天仍未亮，眼前卻一片蒼白。

原來是酐睡之前，身上已被白雪逐漸覆蓋。

然而他卻沒打算拔開積雪，只是嘆了口氣，繼續(xù)閉目入睡。

周揚的太平經(jīng)很早就已經(jīng)到達了，不完全依賴食物與睡眠的境界，如今更是想什么時候入睡便入睡，什么時候轉(zhuǎn)醒便轉(zhuǎn)醒。

更貼切的說，應(yīng)是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tài)。

與萬物溶為一體，變成自然界的其中一種造物，天地間除了山河、樹石、云朵、白雪，還多了一個呼吸均韻生物，仿若是進入了冬眠的蛇鼠，又仿若是結(jié)絲成繭的蟲蛹。

一直到冬去化雪，春天悄悄地來臨，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氣，伸了伸懶腰，對于四周草青花開的過程，亦不覺得新鮮奇怪，好像就是彼此伴隨著迎來了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