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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劍南〈十五〉

“是！”，唐九剛在窗外答應(yīng)，軒車里面的鮮于仲通再沒了顛狂，雙手扶枷的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唐離面前，涕泣橫流道：“聽你的，我都聽你的，聽你的……”。

“這就對了嘛，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見鮮于仲通徹底服了，唐離也不嫌他身上骯臟，親自伸手將他扶了起來，“楊相能保下鮮于麟，莫非本官就不成？若論這守信的口碑，本官自信怎么著也要比他楊國忠強些！鮮于大人放心，只要你配合的好，本官現(xiàn)在就可對天立誓確保鮮于麟安全無虞，鮮于一脈必可綿延長存。且不說他，就是你，本官雖救不得你的性命，但也必當盡力使你能痛快上路，免受千刀萬剮之苦！”。

這鮮于仲通此時再無前些日主政劍南的霸氣，漆黑的雙手緊攥住唐離的手腕兒，滿眼希冀的顫聲道：“還有我兒鮮于琪！”。

“連你我都盡力，更何況令郎的凌遲之刑！”，言至此處，唐離微微俯下身子低聲道：“不過，此事結(jié)果如何，可就要看鮮于大人的表現(xiàn)了！”，這一刻，言語和煦的唐離面帶淺笑，直有說不出的溫文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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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行夜宿，一路疾走，自動身以來唐離等人沒有片刻延遲的直奔長安，因著前幾日的耽擱，太后及唐離在躍虎臺跳崖殉節(jié)的消息早已由劍南流布開去，雖然朝廷因為沒得到確切消息而不曾明發(fā)詔旨。但民間已有人自發(fā)祭奠，是以唐離一路上透過車窗，多見著路人有披麻戴孝，一身縞素地。穿州過縣時，更有許多地方已經(jīng)娛樂禁停，滿城慘淡！由此可知一旦楊妃“身死”的消息得朝廷詔書確認之后，又該是怎樣一副四海同悲的景象。

此時的軒車全無減震。旦跑的快了就顛簸的很，當唐離感覺到自己全身都要散架兒時。終于見到了遠處青黑厚重的長安城墻。

等他們一行到了城門處時，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時分，堪堪等他們剛進城門，就聽三聲鳴鑼鼓，明德門正式閉上。

刻意壓低頭上便帽地帽檐兒，唐九策馬湊到軒車邊低聲問道：“少爺，咱們現(xiàn)在就回府嘛？”。

“你且先到道政坊御林衛(wèi)營。找到鄭鵬后帶他來別情樓見我！”，向唐九吩咐過后，唐離一踩車內(nèi)的踏板道：“去別情樓！”。

唐九策馬向北，唐離地軒車卻轉(zhuǎn)向東邊小巷，經(jīng)此轉(zhuǎn)往別情樓。

別情樓后門處，那守門兒的小廝一見到護衛(wèi)遞上的唐離貼身玉牌，頓時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別情樓中常常接待王孫親貴。長年下來就給這些身份尊貴的客人們配發(fā)有相應(yīng)的玉牌，持有此牌定座傳菜等等都有優(yōu)先權(quán)，聽樓里的大師傅說，就連當朝陳希烈陳老相公的玉牌編號也不過只能排到第三，可眼下這個持酒**地玉牌分明就與傳說中位列第一的玉牌形制一模一樣，這小廝如何能不激動？

嘴里也不知道說什么。廝賠笑著點頭哈腰一番后，當即一溜煙兒的跑進了燈火鮮亮的別情樓中。

剛進大堂，這小廝正見著從一間雅閣中轉(zhuǎn)出身來的藍鉆佳人，顯是今晚應(yīng)酬陪酒的多了，藍老板臉上兩朵嫣紅悄然綻放，看來甚是美艷。

“這是玲瓏雅閣的‘雪龍獅子’吧！”，順手叫住一個傳菜的小二，藍鉆佳人接過他手中地托盤，仔細查看菜色。

今晚包下玲瓏閣的是禮部一位新調(diào)入京的郎官，這郎官自己倒沒什么。關(guān)鍵是他宴請的客人戶部尚書章仇兼瓊卻非同小可。因著別情樓與唐離的淵源，是以章仇兼瓊素來就對別情樓沒什么好印象。以前礙著唐離，他畢竟還有顧忌，如今傳言紛紛的都說唐離已在劍南殉節(jié)，就由不得藍鉆佳人不小心應(yīng)付，千萬別因菜色地緣故別他挑出茬子來生事。

其實也不僅是他，如今就不說朝堂及京里別處地方，單是別情樓就能看出苗頭兒來，自從唐離已死的傳言散布開以后，藍鉆佳人明顯感到樓里的生意難做的多了，以前樓里若有什么招待不到的地方或是出了小紕漏，來客多能包容。換成現(xiàn)在，動輒找茬兒甩臉子，甚或有人還敢掀桌子，要不是如此，他藍老板也不至于象現(xiàn)在這樣幾乎每個雅閣都要應(yīng)酬陪酒。

正在驗看菜色的藍鉆佳人見這小廝如此慌亂的跑過來，剛吃過酒的她就有些毛躁，“二毛，你不在后門看著，跑這兒來干嘛！”。

藍鉆佳人一人支掌著偌大的別情樓，自有幾分威儀，這番寒起臉來，還真有幾分氣勢。王二毛因是跑的急了，氣喘之下一時說不出囫圇話，因就舉著手中地玉牌，“掌柜，掌……掌柜地，這位……這位客爺?shù)搅耍凇诤箝T！”。

一眼掃過玉牌，藍鉆佳人手中一顫，那盤“雪龍獅子”頓時“啪”的一聲摔在地上，將她湖綠色地裙擺都濺上了湯汁，但藍鉆佳人卻連看也沒看，順手抓過王二毛手中的玉牌后就向后門跑去，徒留下一臉苦相的跑堂小二。

“好我的大少爺，您可總算回來了！聽著那些傳言我就不信，我就說嘛，象少爺您這樣的，豈是那么容易就出事兒的？佛爺保佑，菩薩保佑，太上玄元皇帝保佑！”，一見著從軒車里走下來的唐離，這幾天吃盡苦頭的藍鉆佳人絮絮叨叨間眼淚都差點出來了。

沉默著由專供達官貴人通行的便道進了“鳳儀閣”，唐離坐定后向滿臉通紅的藍鉆佳人道：“左右兩間雅閣就不要再安排人了。你且先出去注意著大門，見著唐九就領(lǐng)他由后門來此”。

藍鉆佳人這是有了酒，再加上這幾天受氣多了，是以一見著唐離這大靠山就份外激動，這情形就象孩子在外邊挨了打，見了父母后急于告狀一樣。但她畢竟不是不知事地，見唐離這樣子就知道是有要事。當下也不再說，福身一禮后當即去了。

約小半個時辰后。就聽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閣門推開，鄭鵬帶起一陣風(fēng)兒就跑了進來，“姐夫，你要再這樣，我姐可就活不成了！”，重重一拳打在唐離肩上后，小胖球兒一把拽起他的胳膊道：“還在這兒呆著干什么。趕緊回家去，我姐可是三天都水米未進了！”。

這兩年下來，鄭鵬又壯實了不少，這一拳下去打的唐離也是臉上微微色變，“小聲點兒！”。

見唐離臉色不對，鄭鵬才從驚喜中回過神兒來，松開唐離的胳膊問道：“姐夫，怎么了？”。

也不跟他廢話。唐離直接道：“陛下現(xiàn)在在那兒？”。

“你要見睿哥，進宮??！現(xiàn)在這時辰離宮里下鑰還……”，吃唐離雙眼一瞪，小胖球兒當即收住話頭，老老實實道：“這幾天傳言姐夫你和太后都在躍虎坡殉……那個什么了，劍南道的折子又一直沒來。陛下也是心急如焚，天天追著兵部問，吃不下睡不著的，我剛剛從宮里下值回來，走地時候陛下正在花萼爭輝樓，皇后也在！”。

“雖不是親生，睿兒對楊妃感情倒深！”，聽說李睿在花萼爭輝樓，這個念頭在唐離心中一閃而過。

“你這就去宮中，無論如何也要到宜芳院找到陛下。帶他即刻來此！”。低聲說完，唐離又追著補了一句道：“除了陛下。我已回京的消息不得告知他人，你記住了！”。

見唐離神情凝重，鄭鵬也知事情緊急，當下也不再多嘴，答應(yīng)后便出閣門疾步去了。

楊國忠身為首輔數(shù)年，外戚一黨在京中勢力龐大，唐離這番回來地目的就在于楊國忠，這就由不得他不小心。

這次時間就更長了些，眼瞅著夜色漸深，別情樓也正到了最熱鬧的時候，鄭鵬才領(lǐng)著一身便裝打扮的李睿走了進來。

“老師，果然是你！”，畢竟是帝王之尊，經(jīng)過這一年的歷練，李睿控制感情的能力遠勝于鄭鵬，饒是如此，他的眼中也可見隱隱地水光。

“鄭鵬，你先出去，守好外邊門戶！”，小胖球兒聞言，不情不愿的走出門去，一時這間雅閣內(nèi)便只剩下師徒君臣二人，不等臉上歡喜的李睿探問，唐離已率先開言道：“睿兒，為師無能，未能護衛(wèi)好太后，太后娘娘她已在劍南殉節(jié)了！”。

“什么！”，擔驚受怕數(shù)日，剛剛見到唐離時滿心驚喜的李睿乍一聽到這個消息，一愣之下腳步發(fā)飄，正撞在旁邊的案幾上，“嘩啦”聲中，上面的茶甌茶盞紛紛摔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