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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需要證據(jù)
聽知縣張端問起，孫淡略一思索，整理了一下腦袋中前孫淡的記憶，將事情的原委一一同他說了。
當(dāng)然，孫淡與枝娘的這場婚事中有許多地方值得推敲，就連他也不知道究竟?？蛇@事的關(guān)鍵那間店鋪，只需一口咬定當(dāng)初父親為他訂下這門親事的時候，并沒有把那間店鋪當(dāng)做彩禮贈于萬屠夫。
于是孫淡就從父親去世的那夜說起，說他當(dāng)時正跪在父親靈前答謝前來吊唁的親友，然后萬屠夫父子便帶著地保和媒人沖了進來，手中揮舞著那張契約，強行收走了孫家的鋪面，并將枝娘留在了孫家。
張知縣靜靜聽孫淡說完這一切，摸了摸胡須，道：“這事有契約，有媒妁之言，有地保的人證，為師代天子牧民，行的圣人正道，自然要秉公執(zhí)法。這事不太好辦，道理可全在你岳父那邊啊。你我雖有師生情分，可也不能徇私枉法?！?/p>
“恩師是正人君子，學(xué)生佩服?！睂O淡恭維了他一句，又道：“可這事疑點頗多，學(xué)生有幾點疑問還想給恩師說說?！?/p>
“好，你說，若此事有可疑之處，為師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公道?！?/p>
聽張知縣這么說，孫淡心中安穩(wěn)下來，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恩師想過沒有，家父目不識丁，有如何看得懂那張契約。上面雖然有花押，有指印?？苫ㄑ耗欠N東西左右不過是一個圈，任何人都能胡亂畫上。至于指印，家父已去世多年，也沒辦法對照。”提起去世的父親，又想起另外一個世界的父母，孫淡不覺有些難過，他沉默了片刻，壓低著嗓音，說道：“家父在世的時候最疼學(xué)生了，那間店鋪是我子生計所系，怎么可能給他人做彩禮?！?/p>
知縣張端猛然醒悟，以手扶額：“對啊，的確是這個道理。如今的鄒平，娶一個好人家的女子，所需彩禮也不過二三兩銀子，就算是高門大戶，家境富裕的，左右也不過三四十。你家那間店鋪若變賣了價值一千多兩，你父親怎么可能為一個普通女子花這么大代價。正如你所說，隨便找個人畫個押，看起來也像模像樣，分辨不出究竟是誰的手筆。至于指紋……”
張知縣又問：“你父親什么時候安葬的？”
“稟恩師大人，第二日就下葬了?！?/p>
“哎，靜遠你好糊涂，那日你若心存疑問，就應(yīng)該找官府找我來給你做主。只要對一對指紋就知道那張契約是真是假了?！睆堉h不住頓腳。
孫淡嘆息一聲，摸了摸下巴，道：“死者為大，孫淡當(dāng)時一心讓父親入土為安，怎么可能在鬧到官府，驚動了父親在天之靈？”他心中也很郁悶，當(dāng)初我還沒有穿越到明朝呢。那時的孫淡本就是一個腦筋不夠用的笨蛋，遇到那種情商智商低下到一塌糊涂的家伙，我能有什么法子？
張知縣也嘆息一聲：“靜遠你至誠至孝，為師非常欣慰。可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叫人不知說什么才好?！?/p>
孫淡又流著眼淚，故意裝出一副悲痛得不能自己的模樣：“學(xué)生這不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嗎，到了京城，進了國子監(jiān)，實在不行，學(xué)生就借宿在國子監(jiān)的校舍里。至于家眷，且放在老家，只等學(xué)生中了舉人，中了進士，做了官，才來接她。”
“不妥。”張知縣擺擺頭：“你以后真做了官，按照官場慣例要外放到地方做一任七品縣令。國家自有法令，地方官是不能帶家眷一起上任的。一任地方官就是好幾年，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七了吧，兩年以后十九歲，再放到地方當(dāng)幾年官，就二十好幾了。一直未能同家眷在一起，還談何生兒育女？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當(dāng)初也是在中進士前做了父親的，到山東做官后，好幾年了，一直沒機會回浙江同家人團聚。所以，為師提醒你一句，得抓緊機會，在這兩年之內(nèi)把這件大事給了啦，也好告慰你父在天之靈?！?/p>
他和孫淡本有師生情分，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這個門生。
孫淡聽到他說出這種貼心話來，心中也是感動，裝出一副苦惱模樣：“恩師說得正是這個道理，可不如此又能怎么樣呢？可恨我家店鋪這事明明有許多疑點，學(xué)生偏偏沒辦法解決?！?/p>
張知縣也狠狠地一拍桌，怒道：“好一個卑賤的萬屠夫，打主意竟然打到我們讀書人頭上來了。如此刁民，不好生懲戒，不足以平吾心頭之恨?！泵鞒c鄉(xiāng)紳共治天下，而鄉(xiāng)紳則主要由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組成。
只要讀了書，有了功名，就已擠身于統(tǒng)治階級。
如今孫淡被一個普通屠夫使用欺騙手段奪去了家產(chǎn)，不要說張端與孫淡有師生之誼，就算換成任何一個讀書人，也感同身受。
明朝官場的人際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師生、同年、親友是維系其人際關(guān)系的重要紐帶。孫淡遲早是要做官的，將來無論有何成就，同張端的師生關(guān)系將維持一生。
而且，這件事情已經(jīng)上升到一個普通市民對統(tǒng)治階級權(quán)威的挑戰(zhàn)的層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