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淡若知道這兩個小子心里在想什么，只怕也要被他們氣得跳起來。不是他沉得住氣，實在是，這種曲子真沒什么大不了，他有沒朝那方面去想。

明朝的夜生活比起后世來要簡單得多，可也并不是沒有。國家承平已久，經(jīng)成祖、仁、宣、景泰、天順、成化九代帝王的精勵圖治，大明朝已繁榮安定，乃世界之中心，人間天堂。如濟南這樣的內(nèi)陸大都市，百姓富足。每入夜，閑下來的市民總會走出家門，上街耍子。城中，各大酒樓、茶社、畫舫、賭場更是人頭濟濟，不鬧到半夜不會安靜下來。

像孫淡他們來的這家茶社有點類似現(xiàn)代的小劇場，里面不定期有說書先生和雜耍節(jié)目上演。

尋常小市民也沒多少文化，你也不能拿現(xiàn)代人的素質(zhì)去要求他們，所以，帶點顏色的葷段子很所歡迎，也為大家喜聞樂見。

今天，那個彈琵琶的老者在唱了一段開場白之后，手一停，便清了清嗓子，說了一出貴公子雨遇佳人的香艷故事。孫淡仔細(xì)一聽，原來卻是《白蛇傳》的雛形，但比后世那出耳熟能詳?shù)慕?jīng)典故事多了幾分曖昧和低俗。

聽眾們一個個都聽得口水長流，連聲喝彩。

江若影面上的表情越發(fā)地尷尬，唾了一口，顧左右而言他：“這書也沒什么聽頭，你們誰去找紙筆來，咱們寫下心愿，等下去大明湖里漂寄。”

“我去，我去。”孫桂知道自己不受眾人待見，知道再這么同孫浩、孫淡他們作對下去，以后還有虧吃。有心討好，便站起來尋茶社的老板找了幾張厚實的牛皮紙和筆墨過來。

這副文房四寶本是茶社用來寫水牌的，質(zhì)量自然不能同孫府學(xué)童們的相比。

大家接過筆，都在一張紙上寫下自己心愿。

孫浩的心愿很簡單：發(fā)財發(fā)財發(fā)大財。

孫桂的則復(fù)雜許多：中本科秀才、發(fā)點小財、將來能謀個好差使，娶嬌妻納三四房美妾。

這二人手腳都笨，寫好之后，就托江若影幫他們折紙船。

江若影也不客氣，接過來拆開就看，一看就笑了起來：“浩哥哥的心愿好簡單，你還缺錢嗎，沒出息……咦，孫桂你怎么能這樣，太庸俗了，你腦袋里齷齪的東西還真不少?！?/p>

孫桂一臉漲紅：“大家都是這么想的，只不過不好意思寫出來罷了?！?/p>

“呸！”江若影鼻子一翹，哼了一聲：“誰說的，人家孫淡就不會想這種臟東西?！闭f完，手一伸就將孫淡手中的紙條搶了過去，展開一看，“這是什么？”

孫浩和孫桂也將頭伸過去，同時念道：“我要做素婆門?！?/p>

孫淡微微一笑，也不解釋。

江若影正要問，卻聽得正在講書的那個老者突然一停，又是一聲鏗鏘的琵琶聲傳來：

“那人被行者扯住不過，只得說出道：‘此處乃是烏斯藏國界之地，喚做高老莊。一莊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喚做高老莊。你放了我去罷?！姓哂值溃骸氵@樣行裝，不是個走近路的。你實與我說你要往那里去，端的所干何事，我才放你?！@人無奈，只得以實情告訴道：‘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一個女兒，年方二十歲，更不曾配人，三年前被一個妖精占了……’”

四人俱是一呆，那孫浩突然叫了一聲：“直娘賊，這不是《西游記》中《觀音院唐僧脫難高老莊行者降魔》那一節(jié)嗎？”

“對對對，就是孫淡講的那個故事，聽說已經(jīng)被人編成書了，作者叫什么蓬萊仙人。”江若影興奮地叫出聲來：“《西游記》中我最喜歡這一段啦，那個八戒好逗哦！都安靜，我們聽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