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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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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沉默,御座上的男人緩緩起身,語氣平和地說了句:“你回來了?!?/p>

平和只是表面的,完顏雍的心里,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一身素服,懷抱完顏亮的骨灰,前來覲見他這位新皇帝。

她果然恨朕。

歌宛沉默未答,亦不跪不拜不抬頭,這叫完顏雍愈發(fā)難以忍受。他已經做了皇帝,他不再是以前處處受制于人的閑散王爺。論才貌武藝,他完顏雍不輸完顏亮;論治國安民,他被諸臣贊譽為“小堯舜”;論處事能力,他成功平定了契丹叛亂。

何況,三十多年前,他比完顏亮更早與她相識!

可這個女人,竟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奇恥大辱!

完顏亮能奪了合剌的皇位,難道我就不能奪了完顏亮的江山?

思緒轉了幾輪,完顏雍再難保持平靜,一掌打落了案前的奏章文書,睜著怨恨的眼睛,甩出一句話:“朕允你守孝三月,允你繼續(xù)撫養(yǎng)耀靈,但朕一定要封你為朕的妃子。朕要比他更寵你,朕要你忘了他,朕要你一心一意做朕的女人!”

歌宛身子輕顫,殿中的香氣熏得她有些出神。完顏雍見她依然不理不睬,肺都要氣炸了。大步一邁,伸手就去奪白玉壇子,想將其摔個粉碎。歌宛醒過神,大吃一驚,本能地后退一步,霍然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

“你想殺朕!”

完顏雍驚得目瞪口呆,怒火中燒地瞪視歌宛,心中簡直是又愛又恨。殿外的護衛(wèi)聽見響動,立即飛奔至門前,詢問道:“陛下?”

完顏雍冷靜下來,喚來近身侍臣,吩咐道:“先送元妃回去?!?/p>

歌宛神色蒼白。不等那侍臣應是,便轉身飛快地逃開。此舉令完顏雍怒氣再添一分,原地徘徊了幾步,怒聲道:“把記注院和國史院的主事給朕找來!”

侍臣猶豫問道:“陛下是說負責修撰正隆實錄的學士?”完顏雍不耐煩地說:“知道還不快去。”說著,氣沖沖地踏上臺階,回到御座。

侍臣正色道:“但自古以來,皇帝不能過問本朝實錄,這是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p>

完顏雍正在氣頭上,哪里聽得進半點勸告,依舊堅持道:“少廢話??烊ィ俚R朕要了你的命?!笔坛紦u頭一嘆,只好作罷。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幾位負責修撰完顏亮實錄的史官忐忑而來。完顏雍示意他們免禮,開門見山地說:“朕要諸卿抹去正隆帝元妃的生平記注,諸卿可辦得到?”

史官們愕然,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篡改史實乃史家大忌。這不是要逼他們違反修史原則嗎。

為首的老學士正欲說話,卻被身后的一位年輕人搶了先,“回稟陛下,我等修撰史書,秉承‘不虛美,不隱惡’之原則。不過元妃并非人君。只是一介后妃,倒是可以例外?!?/p>

完顏雍龍心大悅,哈哈笑道:“好!好!正隆帝的后妃傳。朕就交由你來修撰了!”年輕人微露喜色,叩首道:“臣必不負圣意。”

出了仁政殿,老學士疾步而行,唉聲嘆氣。年輕人忙追上去,勸道:“爹。凡事要學會變通,得罪陛下對我們王家有何好處?”

老學士痛心地道:“你今日應了陛下這個要求。明日陛下還不敢直接干預我們修撰正隆實錄?陛下踐位不正,對正隆帝仇視已久,難保不會……唉,多說無益,多說無益?。 闭f罷憤憤離去。

之后幾日,歌宛被禁足在泰和宮,與完顏雍的母親李氏同住。李太后早年出家,曾在遼陽修行,上個月被完顏雍接回了京城。不過她依舊誠心禮佛,兩耳不聞窗外事,將自己深鎖在泰和宮,連歌宛也只見過她一次而已。

這一日午后,茗兒見歌宛翻箱倒柜,疑惑道:“娘娘,您找什么呢?”歌宛停下動作,急切地說:“那支珊瑚茶花步搖怎么不見了?”

茗兒納悶道:“不在妝奩里嗎?”說著上前幫忙尋找,自言自語地說:“這兩個月來娘娘頂多簪朵白色絹花,確實許久不曾見到那支步搖了?!?/p>

話說完,只聽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有宮娥大聲叫道:“不好了!太子殿下要硬闖進去!”

太子?

歌宛神思一動,急忙推門出去,四處張望。方踏出兩步,就被護衛(wèi)委婉地攔住。歌宛柳眉一皺,用力甩開護衛(wèi)的胳膊,大步沖向前院,心中忐忑不已。

允恭一定知道羊蹄的下落!必須當面親口問問他!

“娘娘,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拱門外突然閃出一個高大身影,伸出猿臂攔住了歌宛的去路。此人正是當初囚禁她的黃臉大漢,萬戶侯完顏福壽的弟弟,符寶郎完顏福顯。

完顏福顯可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他拽緊了歌宛的手腕,惡狠狠地威脅道:“娘娘要是不愿聽到壞消息,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屋里!”

歌宛恨得牙癢癢,卻又無法掙脫他的鉗制,只能重重地哼一聲,氣呼呼地問:“完顏雍呢?”心里尋思著,反正在宮里,總有機會見到允恭的。

完顏福顯道:“陛下正和御史大夫議事,娘娘想見陛下了?”歌宛眉心一動,問道:“御史大夫,可正是從前的耶律元宜?”

完顏福顯淡淡道:“正是。”

歌宛見他表情不屑,心念微轉,嘲笑道:“耶律元宜反叛無常,出身也比不得你,竟然坐上御史大夫的位置。相較之下,陛下對你的升遷倒是不明顯喲。”

完顏福顯雙唇一抿,哼笑道:“陛下喜歡他,有什么辦法。”

歌宛冷笑道:“當心哪一天,某位王爺起來造反,耶律元宜這狗賊,說不準又故技重施,見風使舵……”

完顏福顯瞇著眼道:“娘娘有何高見?”

歌宛慢慢轉身。云淡風輕地笑道:“本宮聽聞耶律元宜近日舊病復發(fā),身子不好,想賞賜他一碗高麗參烏雞湯,你以為如何?”

完顏福顯詭笑一聲,拱手道:“那是他天大的福氣?!?/p>

片刻之后,茗兒端著湯盅出來,歌宛下意識地側臉,拿繡帕捂住口鼻,后退了幾步,隱隱作嘔。完顏福顯眸光一動。暫存了心思,領著茗兒一同出了泰和宮。

待行至仁政殿前,恰巧遇見耶律元宜走出來。神采飛揚,好不得志。完顏福顯冷笑一聲,大步邁向前,面上恭敬道:“下官參見御史大人?!?/p>

耶律元宜呵呵笑道:“將軍多禮了?!闭f著,目光瞟見茗兒。不禁愕然道:“這不是元妃的侍女嗎?”

茗兒聞言,雙手高舉紅漆盤,含笑道:“元妃娘娘得知大人近日身體不適,念大人為朝廷戎馬多年,勞苦功高,特意將這盅高麗參烏雞湯賜與大人?!?/p>

耶律元宜心下大駭。暗暗驚道:元妃莫非想下毒害我?

完顏福顯見狀,假意問道:“大人,您怎么不謝恩呢?”茗兒跟著笑道:“是啊。大人難不成要拂了娘娘的好意?”

耶律元宜忙說不敢,下跪接過紅漆盤,高聲道:“臣耶律元宜謝元妃娘娘賞賜?!蓖觐伕o@微喜,又道:“就請大人移步仁政殿偏殿享用吧。”

耶律元宜只好應是,轉起了心思:元妃雖恨我。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害我吧。畢竟這兒是仁政殿,陛下尚未離開。即便湯里有毒,我應該也能被及時搶救……

唉,無論如何,今日都是九死一生了。也罷也罷,我耶律元宜作惡多端,殺人無數(shù),早料到有此一日。

死在她手中,我耶律元宜認了!

仁政殿內,完顏雍正埋首閱覽奏章,一內侍輕手輕腳地走近,躬身道:“啟稟陛下,符寶郎完顏福顯求見。”

完顏雍頭也不抬地道:“宣?!闭f完又拿過一本奏章,心思仍沉浸在繁忙的國務中。

片刻之后,底下傳來完顏福顯的請安聲。完顏雍“唔”一下,隨口問:“將軍有事?”

完顏福顯猶豫一下,應道:“臣的確有事要稟報?!彼D一下,繼續(xù)道:“臣今日巡邏至泰和宮,偶然撞見元妃娘娘……干嘔……臣疑心娘娘有孕,深感事態(tài)嚴重,特來稟報陛下?!?/p>

完顏雍右手一抖,幾滴朱墨灑在了案上,冷聲問道:“此事可為真?”完顏福顯道:“尚不能確認,陛下何不遣太醫(yī)過去看看?”

完顏雍握緊朱筆,手指關節(jié)泛白,“既是如此,將軍速速去辦。”

不過一刻鐘,太醫(yī)來復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啟稟陛下,元妃娘娘確實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完顏雍只覺胸悶氣堵,沉聲問:“元妃自己可知道?”

太醫(yī)搖頭道:“元妃以為是悲傷過度,導致氣血不順,信期延遲。加之害喜之癥并不明顯,直至今日方才有所反應,故而并不知曉自己已經懷孕?!?/p>

一來正如太醫(yī)所說,歌宛以為是月事不調;二來當日在完顏亮的營地,二人只有過一夕歡好,懷孕的幾率實在微乎其微。如此歌宛和茗兒俱未留意,適才太醫(yī)診完脈,也不曾如實告之,至今仍蒙在鼓里。

完顏福顯試問道:“陛下有何打算?依臣之見,陛下沒有派人去追捕完顏耀靈已是仁慈,元妃腹中的這個孩子是萬萬留不得!”

完顏雍頷首道:“朕自然明白。”說完示意太醫(yī)上前,低聲道:“立即去準備一碗滑胎藥送去?!?/p>

太醫(yī)冷汗涔涔,問道:“倘若元妃不肯喝如何?”完顏雍道:“你是太醫(yī),你就騙她說是補藥,怎么這也要朕教你?”

太醫(yī)心中哀嘆,只能跪地領命,隨完顏福顯下去炮制滑胎藥。

唉,枉我行醫(yī)多年,今兒個竟要害人性命咯!

殿內只余完顏雍一人,他神情森冷,雙唇緊抿,甚為可怖。

歌兒,不要怪朕,你不能再有他的孩子,決不能再有……

這時。有宮人踉蹌進殿,啟話道:“不好了陛下,御史大夫耶律元宜中毒身亡了!”

完顏雍大驚,急忙細問:“怎么回事?”

那宮人怯怯道:“說是食用了元妃娘娘賞賜的高麗參烏雞湯,剛走出應天門沒幾步就……”完顏雍皺眉,心下已是了然,擺手道:“罷了,下去安排耶律元宜的喪事吧?!?/p>

且說太醫(yī)炮制完滑胎藥,便和完顏福顯匆匆往泰和宮去。豈料又見張貴妃并幾位妃嬪游園,不免停下腳步。躬身向各位娘娘請安行禮。

張貴妃問道:“將軍和太醫(yī)步履匆匆,是要往何處去呀?”這張貴妃,正是當日上元節(jié)時。隨完顏雍賞燈的那位婦人,與歌宛曾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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