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秀娥呼我為“娘子”，花漣神色驚詫。我側(cè)過臉，自己亦是萬分難受，秀娥哭道：“若王爺?shù)弥镒訛榱藭x王府做此犧牲，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　蔽覐?qiáng)忍住眼淚，握著她的手：“我沒有其他選擇……”

完顏宗翰下葬那日，我沒有去。我怕，我怕我會情緒失控……

明珠閣開了間屋子，供了佛像。我把和完顏宗翰這十年來共同抄錄的佛經(jīng)都找了出來，一卷一卷，攤在佛前，一句一句，念給佛聽。若他能聽懂，祈求他能保佑完顏宗翰……來世，讓他做一個普通人，過平凡的日子，享安寧的幸福。

身后，腳步聲靠近。我依舊跪著，口里靜靜的念著《往生咒》。

有只手撫上我的發(fā)絲，我身子一硬，熟悉的聲音已然響起：“她們你已經(jīng)跪了一個多時辰了，起來吧?！蔽议_不了口，想著數(shù)日之后就要入宮，從此成為他的嫂子。心里的痛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生怕一開口，就是泣不成聲，更怕自己，會忍不住退卻。

“顏歌。”他低吼一聲，猛地彎腰緊緊抱住我。“你身子還要不要了？”

我抽了抽鼻子，淡淡道：“我只是想，多念幾遍《往生咒》。減輕義父身上的罪孽。”他聞后不語，只是安靜的抱著我，臉埋在我發(fā)絲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默了半晌。我出聲道：“迪古乃，去上幾柱香吧，你們身上的罪孽，也不少。”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起身上前，邊點香邊道：“我這柱香，不是為了洗清罪孽……是為了我們的孩子……”

我聞言心中一痛，抬頭看著他虔誠的背影，。想要伸手觸碰他，卻是無力。

走出佛堂，廳里擺了一大堆補品。秀娥道：“這些都是方才小王爺帶來的?！蔽尹c頭，疲憊的在椅子上坐下。她近身問：“可跟他了？”我閉著眼搖搖頭。嘆道：“我現(xiàn)在……還不敢跟他。陛下迎我入宮，到時候他自然就曉得了?！?/p>

花漣進(jìn)屋，兩眼憔悴不堪，“明天是王爺頭七，咱們要不要準(zhǔn)備些什么？”秀娥道：“那是自然的，大夫人那邊怎么？”她搖頭道：“大夫人臥病多日了，玲巧又是個不經(jīng)事的。希尹大人自下葬那日后，就重病纏身……如今府里，只剩下兩位爺在主事了?！?/p>

我睜眼道：“那兩位爺平日都是只會吃喝玩樂的主，如今義父不在了，他們馬上撐不起來家了……罷了罷了，也別管旁人了，咱們準(zhǔn)備自己的吧。”

頭七晚上，在屋里備了一桌子酒菜，全是完顏宗翰從前喜歡吃的。記得某一日，我對他還有敵意的時候，我在飯桌上嘲笑他們女真人的食物很惡心。他也沒惱，自那日以后，飯桌上擺著的，便全是我喜歡的食物了。

十年來，這樣的小事，并不少。我想，我便是在他每一個細(xì)心的溫柔中，漸漸淪陷，慢慢依戀上他。

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手上這只綠松石戒指一樣，如影隨形，彼此牽絆。

秀娥在鋪床，我坐在妝鏡前問：“你，今晚義父會來嗎？”她一怔，嘆道：“王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子，他會來的?！蔽沂嶂^發(fā)道：“那我能坐著等他嗎？”她走過來，從我手中拿走木梳，“不可，頭七夜里，咱們都要回避，睡不著也要上床進(jìn)被窩。不然王爺看見了，會牽掛的?！?/p>

我低頭不語，秀娥忽然問：“娘子入宮，也是為了保小王爺平安吧？”我沉默了一會，回頭道：“姑姑總是能猜到我的心思?！彼戳宋乙粫?，認(rèn)真道：“娘子可要想清楚了，入了宮門，可就一輩子再難回頭了?！?/p>

一入宮門深似海，我何嘗不知？然而此情此境，我怎么忍心撂開手，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我雖與完顏宗翰的子孫們并不親厚，可再怎么，那也是他的血脈……若是我不幫，豈不是斷了他的香火。何況，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若是置之不理，我以后的生活，定是噩夢不斷了。

這一晚，睡得很好。夢里，有一只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呼吸，熟悉心跳……是他回來了，他回來看我了……

就在完顏宗翰去了后，丙戌夜里，會寧發(fā)生了一場地震，只是不算嚴(yán)重，并未見過大傷亡和損失。

我寧愿相信，這是上天示警，為完顏宗翰不平。

“這棵小松，還是你翁翁和我一同栽的?！币蝗丈衔?，秉德來了我這兒。經(jīng)歷了家變，他青澀的臉孔上，多了一分成熟，卻也多了一分戾氣。

秉德往身后的明珠閣看了幾眼，淡淡道：“這里一草一物，哪樣不是你們的?！?/p>

我聞后不語，在院子里環(huán)顧一圈，心中感慨無限……是啊，哪樣不是？哪樣不是？仿佛還是那年春日，桃花樹下，我倆坐在院中，他為我梳頭，簪花?；蚴窍娜瞻?，手持魚竿在清潭邊比賽釣魚，還曾一不小心掉進(jìn)過水里。秋日雖蕭索，卻也有小心培育的菊花作伴，親手采制，釀成菊花酒給他喝，只為幫著他戒掉烈酒。會寧的冬天，是只屬于會寧的，一院子的雪松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也曾趁著無人時，揉一個雪球，趁著完顏宗翰不注意，塞進(jìn)他脖子里。然后自己趕緊撒腿逃跑，卻是害了人又害己，總是會跌進(jìn)雪堆里，吃一嘴的雪。

而今，那個人，是真真實實的不在了。我試圖在這里尋到他遺留下來的氣息，卻終究是徒勞……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我仰面望著湛藍(lán)天空，將眼淚逼回眼眶……</br>拉牛牛超速提供帝王歌117章節(jié)閱讀，如果你喜歡帝王歌117章節(jié)請收藏帝王歌117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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