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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交民巷，籠罩在黯淡晨光中的英國公使館安靜得如同一具石化的死尸。

竇納樂公使叉著雙手、瞇著眼睛深陷在客廳的松軟沙發(fā)里，桌上那只花瓷咖啡杯中殘留的幾滴液體在慘白的燈光下無意義地閃耀。

竇納樂先生現(xiàn)在不需要咖啡。

詭異的地震、奇特的彩光、不明的爆炸、喧鬧的市民、用高音喇叭喊叫的軍警，以及凌晨五點鐘送來的緊急照會，攪得這位大英帝國的駐華公使整夜未能成眠。

天亮了，該走了。

年輕的使館書記官布蘭德來到兩鬢斑白的公使身邊，在他耳邊輕聲道：“閣下，我們都收拾好了?！?/p>

竇納樂微微點了點頭，又心有不甘地搖頭道：“不，沒那么簡單，狡猾的中國人，他們究竟在策劃什么……”

“閣下，公使夫人說一刻鐘后下來，其他人隨時可以出發(fā)。”

布蘭德催促道。

竇納樂不滿地瞥了他一眼：“我的紳士，那就再等一刻鐘好了，坐下吧。”

“閣下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在這里坐坐好嗎？負責護送的中**警連影子都沒見?！?/p>

說話的是一名身著一襲雪白軍服的大英帝國海軍少校，身材挺拔，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他身邊還肅立著一名身著藏青色呢子制服的陸軍少校，圓臉蛋，寬下巴，身材矮小肥厚。

“原來是我們勇敢的斯汀諾少校和克林西少校，如果你們覺得這里的沙發(fā)很舒服的話，我倒是很樂意讓你們蹂躪那些皮革和海綿?！?/p>

竇納樂自以為風趣地回應道，同時向身為駐東亞聯(lián)盟軍事觀察員的兩位英軍少校點頭致意。

斯汀諾在竇納樂對面端正地坐下，送出一個優(yōu)雅的微笑：“勇敢倒說不上，好奇卻是絕對少不了的，我來這里最大的期望，就是跟隨東亞聯(lián)合艦隊出航——在最后的時刻?！?/p>

“最后的時刻？”

“沙皇陛下的第二太平洋艦隊正開足馬力奔向這里，總有一天會跟聯(lián)合艦隊撞在一起，屆時如果能站在東亞聯(lián)合艦隊的旗艦上，親身體驗鋼鐵大艦隊間的最后決戰(zhàn)，那是多么幸運的事情?。≈暗膸讏龃髴?zhàn)，我們很遺憾地錯過了，感謝同盟條約，現(xiàn)在我們有機會了?！?/p>

竇納樂詭異地一笑：“您有沒有考慮過改變一下立場，比如說，站在第二太平洋艦隊的旗艦上來親身體驗兩支鋼鐵大艦隊間的最后決戰(zhàn)？”

“無法實現(xiàn)的事情，我不想浪費精力去思考——我對徒勞的美學提不起興趣。何況相對于充斥了毫無新意的破爛玩意的俄國艦隊，東亞聯(lián)合艦隊——或者說，中華帝國海軍——要更有研究價值。您見過那些配備三座雙聯(lián)十二英寸主炮的瑞祥級戰(zhàn)列艦嗎？還有裝載著水上飛機和起吊設施的航空母艦！我的上帝，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簡直難以置信！中國人已經(jīng)在某些方面遠遠超越了我們！我們必須趁著這次簽訂同盟條約的機會，把他們從頭到腳徹底檢查一遍，看看他們背地里還隱藏了什么更令人吃驚的東西！然后以我們大英帝國高度的科技水平和發(fā)達的工業(yè)能量，迅速扭轉形勢！實在不行的話，我認為，還可以考慮聯(lián)合整個白人文明世界來徹底摧毀這些黃種競爭者，是的，競爭者，他們已經(jīng)是競爭者了，任何一個國家一旦擁有比大英帝國更先進的軍艦或海軍兵器，就等于自動成為了大英帝國的敵人！”

斯汀諾鏗鏘有力的發(fā)言卻引起了竇納樂的不安：“少校，我覺得您有危言聳聽的傾向，的確，中國人擁有一些令人驚訝甚至費解的東西，比如航空器，比如航空母艦，比如‘真儒學’、‘新儒佛文明’理論，比如‘人性管理學’和‘宏觀調控經(jīng)濟學’，但他們在總體上依然貧窮、落后、愚昧，他們出口的產(chǎn)品依然是以原材料和半成品為主，一直以來，他們的重型工業(yè)設備都要從我們西方文明世界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