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歐陽美美在外面敲門，見里面好半天沒動靜，竟然嘟囔著嘲諷了一句：“奇怪呀，到處沒見著人影，難道我們的改革家躲在房里睡大覺嗎?！?/p>

敲開耿中天房間的門，歐陽美美開口就問：“耿縣長，你們的楚書記呢。”

耿中天趕緊上前，帶上了房門，說：“歐陽主席，他……唉?！?/p>

“怎么了，唉聲嘆氣的。”歐陽美美說：“楚書記當選了副市長，你就是縣委書記，還不開心啊?！?/p>

耿中天愁眉苦臉地說：“歐陽主席，你不知道哇，別人都在跑代表團，可我們的楚書記，卻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門，這不是皇帝不急要把太監(jiān)急死嗎?！?/p>

“真在睡大覺哇?！睔W陽美美也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妙，立即壓低了聲音，說：“耿縣長，你沒好好勸勸他嗎。”

耿中天說：“勸過了，可他不聽我的，我拿他也沒轍啊?！?/p>

歐陽美美著急地說：“照這么看，他可能已經知道自己是內定的‘差配’了。”

正說著話，外面又有人敲門，耿中天對歐陽美美做了噤聲的手勢，過去開了門。

進來的是衛(wèi)世杰，他在去年的兩會上就以民營企業(yè)家的身份當選為市人大代表，他也是來找楚天舒的，沒敲開他的房門，也過來找耿中天。

帶上門，歐陽美美先叫喚開了：“衛(wèi)老板，你這個老同學是怎么回事，關鍵時刻怎么掉了鏈子?！?/p>

衛(wèi)世杰說：“怎么，你們也找不到他了。”

耿中天便把原委說了一遍。

衛(wèi)世杰沉吟了片刻，突然說：“不行，老耿，美主席，這事老楚不好出面跑，我們來替他跑?！?/p>

……

青原市人大第四次會議終于到了閉幕的這一天。

上午八點三十分，大會主席團宣布選舉事項。

盡管在此之前，市委主要領導一再向各代表團說明省委和市委的意圖，希望代表服從大局，聽從組織安排，但是，畢竟選票拿在代表們的手里，投誰，不投誰，其實就在那一念之間。

這幾天，對于很多像黃臘生這樣來自最基層的市人大代表來說，只不過是享受一年一度的最高待遇，胸前別著顯眼的代表證，所到之處，都是鮮花和笑臉，吃的好，睡得香，他們巴不得天天過著這樣的好日子。

然而，對于像袁志超、許一民、楚天舒等增補選舉的人來說，卻好比度日如年。

上午九時三十分，大會工作人員分發(fā)選票，選舉大會應到代表七百三十六名，實到七百零五名。

市長選舉圓滿成功，郎茂才以全票通過當選新一任市長。

今天的大會執(zhí)行主席十九名，楚天舒排在最后一名，此刻他坐在主席臺上第四排最左邊的位子上，根本沒有“全票通過”和“高票當選”的想法，只要票數(shù)不寥寥無幾，就謝天謝地了。

得票統(tǒng)計時，楚天舒竭力屏住呼吸，調整狀態(tài)，以使自己能在宣布統(tǒng)計結果的時候盡量保持一個平和的心態(tài)。

大會主席臺兩旁的屏幕上統(tǒng)計結果出來了，接著大會執(zhí)行主席簡若明宣布，楚天舒得票五百四十二張，當選市人民政府副市長時，他還恍然如在夢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在雷鳴般的掌聲中驚醒過來，如釋重負地長長出了口氣。

楚天舒的得票雖然過了法定的半數(shù)，但反對票和棄權票多達一百六十三張，占比高達23%，這卻是全國范圍內市級人代會上選舉副市長時從沒出現(xiàn)過的異常現(xiàn)象。

更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落選者并不是許一民，而是志在必得的袁志超。

后來經過事后諸葛亮們的分析，這個結果看似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其一，選舉內定“差配”是常規(guī)做法，但擺不到桌面上來說，主要靠聯(lián)絡各代表團的市領導從中運籌帷幄，但是，葉慶平、郎茂才、簡若明、常勝利等市領導的說法相互矛盾，暗示得不夠明顯，令各代表團有點無所適從，投票時難以把控。

其二，袁志超已經是副廳級，各代表團認為他是副市長的當然人選，其他代表團都會投他的票，我們團的選票多幾張少幾張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這種想法的代表團多了，選票分散也就在所難免了。

其三，衛(wèi)世杰運作了工商聯(lián)代表團、耿中天接觸了縣區(qū)代表團、歐陽美美跑了婦聯(lián)和工會、共青團的代表，簡若明也在她聯(lián)絡的代表團討論時，鄭重其事地回答代表們的提問，說選舉絕對沒有內定一說，代表們應該尊重并行使好自己的權力，選出你心目中最適合的人選。

如此這般，就出現(xiàn)了希望不大的楚天舒當選，希望最大的袁志超卻落選了這么個結果。

公道自在人心。

不管怎樣，楚天舒背著種種爭議，最終踏上了青原市副市長這個新的仕途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