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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秋在鳳棲十字路口下車，他讓司機把汽車開回劉軍長的官邸交差，自己則步行回到家里。

東廈屋傳來了孫女的哭聲，李明秋感覺愜意，鳳棲縣的頭面人物一個個隕落，唯有李明秋如日中天，左右逢源，有一種志得意滿的酣然。他掀開門簾進屋，看見滿香正在給孩子喂奶，這個小孫女給這幢院子帶來了歡樂，讓滿香的老年生活不再孤單。滿香看見明秋回來，問道：“你吃了沒有”？

李明秋方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一天沒有吃飯。他看滿香照顧孫子騰不開手，于是說：“你不用做飯了，我到外邊吃點”。

鳳棲鎮(zhèn)的傍晚灰蒙蒙地，罩著一層薄薄的霧靄。有幾個老人正在商鋪門前的臺階上下棋，廝殺得不可開交，相互間罵著粗話取笑。李明秋進入叫驢子酒館坐下，年翠英滿臉笑容迎上來，問道：“叔，你想怎么吃”？

李明秋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只見劉軍長的衛(wèi)兵進來了，見了李明秋立正敬禮，然后說：“劉軍長請你到他的官邸敘話”。

李明秋不敢怠慢，跟著衛(wèi)兵來到劉軍長的官邸，劉軍長親自站在門口迎接，茶幾上早有一杯茶冒著熱氣。李明秋在沙發(fā)上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抬起頭來，等待劉軍長說話。

劉軍長走到辦公室門口，揮揮手讓門口的衛(wèi)兵站遠點，然后在李明秋的身邊坐下，叫了一聲親家，做出了一個少有的親熱動作，拍拍李明秋的肩膀，然后才說：“胡老二從長安打來電話，說他有一批貨物在你那里存放”。

李明秋稍微楞了一下神，隨即明白劉軍長所指的“貨物”是啥，春節(jié)前胡老二從鳳棲走時曾經(jīng)查驗了李明秋地道里存放的煙土，看樣子足足有兩千來斤，胡老二曾經(jīng)說過，他要想辦法把這批大煙運走。李明秋萬萬想不到胡老二竟然膽大包天，委托劉軍長把這些大煙運到長安！

為了這些大煙曾經(jīng)有幾個人送命，張德貴、板腦讓劉軍長親自下令處決。可是劉軍長卻對李明秋網(wǎng)開一面，這里邊的貓膩自不待言。李明秋猶豫著點頭，算作回答。

劉軍長也不多問，只是安排：“你回家后做一些準備，有從長安運糧食的軍車來鳳棲時，我會通知你，把那批貨物用軍車運往長安，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萬不可告訴任何人”。

李明秋高興不起來，反而有些沉重，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李明秋跟劉軍長、胡老二、胡宗南比起來，只是一只并不起眼的老鼠，這些人將李明秋把玩于鼓掌之中，猶如把玩一只老鼠，有一日李明秋無用了，會不會跟張德貴，板腦一樣，被推到筆架山下送命？想起筆架山下殺人時那血淋淋的場面，李明秋不寒而栗。

走出劉軍長的官邸來到大街上，看有些商鋪的門前竟然掛起了彩燈，猛然想起來現(xiàn)在正月十五還未過，往年的這個時候鳳棲街人山人海，男女老幼一起涌到街上看秧歌，東西南北四家燈社的燈珊交相輝映，人們盡情享受著元宵節(jié)的快樂?？墒沁@幾年戰(zhàn)爭的陰霾壓得人喘不過氣，鳳棲街冷冷清清，看不到元宵節(jié)時的喜慶。

路過叫驢子酒館時李明秋沒有進去，他突然食欲全無。推開自家屋門進入屋子，看孫女睡著了，滿香正在豆油燈下看書。滿香從書頁上移開眼睛，抬起頭關(guān)切地問丈夫：“你吃了什么？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煩心事？我看你滿臉不高興”。

李明秋不想對滿香隱瞞，感覺中老妻有時候想問題比自己透徹。于是他說：“親家劉軍長派衛(wèi)兵叫我，說他決定用軍車把咱家現(xiàn)存的那些煙土運往長安”。

滿香長舒一口氣：“其實咱家的地道里存放著煙土瞞得了鳳棲的老百姓，瞞不了親家，劉軍長早都知道咱家的地道里存放著大量的煙土，而且他也知道這批煙土的來源。如此甚好，我常為那些煙土擔心，有時夜不能寐”。

李明秋喟然一嘆：“這個親家有時軟刀子殺人，把你弄死還不見血。郭麻子邢小蠻已經(jīng)走失了一些時日，鳳棲街上盛傳這兩人死了，究竟怎么死的并不清楚?？礃幼舆@些傳聞不是空穴來風(fēng)，我懷疑劉子房對兩人下了毒手”。

滿香搖頭：“我看未必，這兩人跟親家劉軍長沒有利害沖突，親家雖然工于心計，但是不殺無故之人。我想用不了多久謎底將會解開，邢小蠻雖然魯莽，但是戀家，郭麻子已經(jīng)窮途末路，這兩個人如果沒死，一定會回鳳棲”。

李明秋細想，感覺妻子說得還是有一些道理，稍覺寬心。他突然感覺肚子餓了，對滿香說：“我還沒有吃飯，你給咱做些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