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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郭宇村，日子最難過的要算蜇驢蜂。思想起張德貴在郭宇村收購煙土的那些日子，蜇驢蜂是多么的風(fēng)光，白花花的銀元用騾子馱來，把院子擺滿，賣了大煙的農(nóng)戶抬著銀元回家，一個個臉上喜逐顏開，失去丈夫的痛苦悄然隱去，郭宇村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感覺中娘家哥哥為她掙足了臉面。

可是好景不長，楊九娃攔路搶劫，邢小蠻氣急，拿蜇驢蜂出氣，多虧了疙瘩拔刀相助，才使得蜇驢蜂躲過一劫。緊接著有人發(fā)現(xiàn)張德貴收購大煙的資金全是一些假銀元，于是全村人浩浩蕩蕩開往瓦溝鎮(zhèn)找張德貴討說法，蜇驢蜂礙于娘家哥哥的情面，本不想去，無奈經(jīng)不住全村人的裹脅，大家一致認(rèn)為蜇驢蜂是郭宇村的禍根，如果不是蜇驢蜂，張德貴不敢那樣明目張膽地行騙！

從娘家回到郭宇村還沒有坐穩(wěn)，就聽到哥哥張德貴被槍斃的消息，蜇驢蜂懵了傻了呆了，鬧不清問題出在哪里。她想給哥哥去吊喪，被三個女兒攔住，女兒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娘，現(xiàn)今社會亂糟糟，咱們只能明哲保身”。思前想后，好像所發(fā)生的一切都跟蜇驢蜂無關(guān)，蜇驢蜂一個婦道人家被卷入了一場無休止的紛爭，事到如今她只能承認(rèn)這是命運在捉弄她，讓她掉進痛苦的深淵無法自拔。

屋漏偏遇連陰雨，文秀的****女婿板腦又得了爛根病，蜇驢蜂雖然遭受了一連串的打擊，但是腦子并不糊涂，她跟幾個女兒一起用搟面杖和棗木棍把板腦趕出了屋子，然后關(guān)起門來跟自己的幾個女兒過自己的日子，只見煙囪冒煙，蜇驢蜂跟幾個孩子閉門不出。

轉(zhuǎn)瞬間年關(guān)將近，蜇驢蜂家里米面已經(jīng)吃完，即使青頭在家時蜇驢蜂也不種地，家里生活就靠青頭燒磚來維持，雖說沒有富戶人家那樣氣派，日子卻也過得殷實，每過一段時間青頭就用騾子從瓦溝鎮(zhèn)馱回糴來的米面，蜇驢蜂家里從來不吃粗糧。可是青頭被日本鬼子抓走剛過了一年，蜇驢蜂就捉襟見肘，日漸艱難。

不論怎么說年還得過，蜇驢蜂也不想使得自己的孩子們過于寒酸。二女兒文慧跟她的小丈夫郭文濤回家了，小倆口這一年起早貪黑，吃苦受累，錢卻掙下不多，但是看起來小倆口興致蠻高，他們好像沒有什么抱負(fù)，只是想用簡單的勞動來維持最基本的生活，但是蜇驢蜂還是對郭文濤最滿意，郭文濤雖然人小志氣大，像個爺們，敢于擔(dān)當(dāng)。

小倆口用自己掙來的錢給蜇驢蜂糴回來一些米面，雖然數(shù)量不是很多，卻讓蜇驢蜂感動得涕淚漣漣，蜇驢蜂拿出一些錢送給郭文濤，文濤不接，小伙子回答：“我們掙的錢夠花”。

蜇驢蜂卻說：“我想讓你們倆口子陪我走一趟鳳棲”。

文慧有些不解，問道：“瓦溝鎮(zhèn)應(yīng)有盡有，咱們?nèi)P棲干啥”？

蜇驢蜂哀嘆一聲：“娘心里煩，想去鳳棲轉(zhuǎn)轉(zhuǎn)”。

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著，一群雞在場院里覓食，幾只狗在村道上追逐撒歡，蜇驢蜂走進疙瘩家，讓疙瘩一家人驚奇，雖然是多年的老鄰居，但是蜇驢蜂從不串門子，疙瘩問道：“嫂子，你找我有啥事”？

蜇驢蜂回答：“我想借你的騾子去一趟鳳棲”。

這讓疙瘩為難，他的坐騎從不借給別人。疙瘩稍一思忖，回答道：“不是我不借，這馬性烈，擔(dān)心你們降服不了，我?guī)湍闳ヒ惶寺┒纷蛹?，借他家一匹老馬，你騎上比較穩(wěn)當(dāng)”。

蜇驢蜂頓了一下，只得勉強同意。她特意關(guān)照疙瘩：“你就說你用，不要說我借”。

疙瘩心下明白，蜇驢蜂跟漏斗子也算拐彎親家，看來這幾家親戚相處得不怎么融洽，相互間心里結(jié)了疙瘩。

疙瘩來到漏斗子家，看見漏斗子正坐在自家門前的石墩上垂頭喪氣。這漏斗子平日里樂呵呵地，跟誰都沒有正經(jīng)，可是大家都知道漏斗子是個好人，不論村里發(fā)生什么事他都非常熱心。今日里這是怎么了？臘月天坐在院子里也不怕受凍。

漏斗子看見疙瘩來了，顫巍巍從石凳上站起，看樣子一夜之間老了許多，讓疙瘩不勝驚奇。

疙瘩問漏斗子：“叔，你怎么啦”？

漏斗子哀嘆一聲，竟然掉下一串眼淚：“我想我一輩子沒有虧過任何人，為什么命運凈跟我做對？豹子媳婦昨夜生了，生下來一只猴子，竟然長著長長的尾巴”。

疙瘩幡然醒悟，漏斗子四個兒子，只有豹子才是他親生，老家伙非常在意抱親孫子，結(jié)果兒子媳婦竟然生了個馬猴。媳婦生怪胎在當(dāng)年農(nóng)村常見，一般為營養(yǎng)不良所致，可是漏斗子家什么都不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算了吧，這世上許多事本身就很難說清。疙瘩找不出適當(dāng)?shù)脑拋戆参柯┒纷?，話題一轉(zhuǎn)，說：“我想借你家的一匹老馬一用”。

漏斗子也沒有問借馬干什么？只是說：“馬在馬廄里拴著，需要那一匹隨便拉去用”。

疙瘩從馬廄里挑了一匹看起來穩(wěn)健的老馬，剛把馬牽出馬廄時豹子跟娘一起回家了。當(dāng)年的農(nóng)村醫(yī)療條件極差，媳婦生下孩子一看那孩子有缺陷就干脆抱出去喂狼，狼婆娘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女人，看見板蘭根生下個猴子立馬就跟豹子一起把那孩子抱出去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