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雨的山路還很濕滑，我們無法行走，只得賴在土窯內(nèi)，聽一對情侶隔山傳情，那公鹿等不急了，竟然出現(xiàn)在窯洞門口。墩子叔突然說：“四七年跑胡宗南時，你媽媽從陜北逃難到咱村，就住在這爛窯內(nèi)?！?/p>

這老家伙，提那些陳年舊事作甚？我說：“咱走吧，不要影響人家夫妻相會，況且，鹿爸爸還沒有見過他的兒女，心里一定非常著急?！?/p>

墩子叔不但不走，反而迎著夕陽坐下來，解開衣服紐扣，裸露出爬滿枯藤的前胸，繼續(xù)說：“那時節(jié)，你媽媽前額留海下一雙毛眼眼怪疼人的?！?/p>

這老東西，越說越不像話！可我又不能發(fā)作，只能哀求道：“叔哎，說些好聽的，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墩子叔索性把鞋脫下來，摳著鞋上的泥巴，神色有點黯然：“都一把年紀(jì)了，說說怕啥？一同來咱村逃難的還有幾個人，那幾個人跟你媽是親戚，據(jù)一個年紀(jì)稍大的人介紹，你媽媽是他的妹妹，好像死了男人，想在就近的地方找個對象，隨便打發(fā)幾個小錢就行，大家捆在一起擔(dān)心都活不下去”。

這個故事我聽過，媽媽不知給我說了多少回。外婆、舅舅、姨姨跟姨夫以后都在西安安了家，就把媽媽一個人留在鳳棲，好像父親給了舅舅十塊銀元，父親就跟媽媽成了親。

墩子叔繼續(xù)說：“其實，十塊銀元我也能出得起。你媽媽嫌我有兒子，最后跟了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