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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剛沒有回家，也無家可回。在北京，他就像個孤魂野鬼。三十多年來，他就是個孤魂野鬼。

離開總參謀部，他驅(qū)車去了王府井，買了很多衣服與玩具。

只是，他把袁德志分給他使用的公車留在商場的地下車庫里，然后攔下一輛的士。一個多小時后，的士來到了郊區(qū)的一家孤兒園外面。

“老兄，在這里等一會，我去叫人來拿東西。”給錢的時候，張小剛多給了一百塊。

多拿了一百塊，的士司機當(dāng)然樂意等上一會。

不多時，張小剛帶著一群歡天喜地的孩子返回，讓他們?nèi)∽吡塑嚿系囊路c玩具，然后張小剛又給了司機五十塊。

孤兒園里，園長媽媽正在忙著準(zhǔn)備晚飯。有豬肉、白菜、胡蘿卜與萵筍，還有幾條看上去已經(jīng)死了一段時間的鰱魚。

張小剛挽起袖子，走過去拿起菜刀，動手剖魚。

“小侯，你……你什么時候來的？快放下刀，別弄臟了手。”見到張小剛，園長媽媽非常驚訝。

“趙媽，你歇著，我來做就行了?！睆埿偟膭幼骱苈槔?，兩下就清理掉了一條鰱魚的內(nèi)臟?！拔乙矂偦貋恚砩蠜]有別的事情，所以過來看看你們。方叔呢，還躺著嗎？今天天氣不錯，應(yīng)該出來曬曬太陽?！?/p>

“你方叔已經(jīng)……已經(jīng)走了?！?/p>

張小剛拿刀的右手顫抖了一下，差點割到摁住魚的左手。

這時候，園長媽媽看到了拿著新衣服與新玩具，高興得由蹦又叫的孩子。她迅速抹了下眼眶，說道：“你方叔的病拖了十多年，如果不是你經(jīng)常匯錢回來，也拖不到現(xiàn)在，恐怕早就走了。”

“什么時候的事？”張小剛埋下頭，繼續(xù)剖魚。淚水已經(jīng)涌入眼眶，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就前幾天，你們單位的同志來過，不但安排好了墓地，還給了一筆安葬費。只是按照你方叔的遺愿，這筆錢都用在孩子身上。葬禮很簡單，聽說你在外地出差，所以我沒有給你打電話。”

“方叔辛苦一輩子，把我們拉扯成人，肯定有很多人回來。”

“差不多都回來了，有的還專程從國外趕回來。”

張小剛想哭，可是他哭不出來。

“你方叔臨走時，還在念叨你，說想見你最后一面，說有話跟你說?！眻@長媽媽嘆了口氣，說道，“他說，你這孩子性子很野，可是內(nèi)心很善良，要不然這么多年來，你也不會始終接濟我們。他讓我告訴你，別在外面扎染上壞習(xí)慣，做一個善良的人。這世上，善人才有善報?！?/p>

張小剛用力點了點頭，喉頭的哽咽感讓他無法開口說話。

張小剛原名侯秦川，因為患有一種非常罕見的腫瘤，治愈需要幾十萬，所以還沒滿月的時候就被親生父母遺棄。被方長山帶回孤兒園的時候，他已在寒風(fēng)中熬了一天一夜。在裹著他的襁褓中，有一只裝著一千塊現(xiàn)金的信封，上面寫有他的姓名、出生年月日與一段毫無意義的感謝話。

只是，張小剛不是方長山與趙賢敏夫婦唯一的養(yǎng)子。

他是這個大家庭中的第十四個孩子，在此之后，方長山與趙賢敏夫婦又陸續(xù)收養(yǎng)了幾十個孤兒。

這些孤兒中，大部分都與張小剛一樣，因為天生疾病被親生夫婦遺棄。

與那些夭亡的孤兒相比，張小剛無疑是幸運的。三歲前，方長山與趙賢敏夫婦帶張小剛?cè)准裔t(yī)院做過檢查，醫(yī)生開出的診斷結(jié)果相差不大，即不做手術(shù)的話，張小剛肯定活不過七歲，而做手術(shù)至少要二十萬。因為把錢花在了孤兒身上，方長山與趙賢敏夫婦連兩萬塊都拿不出來，更別說二十萬。

此后，方長山與趙賢敏夫婦只能讓張小剛進行保守治療。

三年過后，在張小剛命懸一線的時候，一件事情改變了他的命運。

張小剛記得很清楚，那是六月底的一個晚上，下著雷雨。方長山很晚才回來，還帶著一個年紀(jì)跟他差不多的女孩。沒過多久，女孩的家人就找上門來，在萬般感謝方長山之后帶走了女孩。

后來，張小剛才知道，女孩在火車站與父母走失，幸好遇到了去火車站送妻子回老家探親的方長山，要不然就被人口販子給拐走了。女孩的父母為了感謝方長山，留下了兩千塊錢與兩袋水果。

沒過多久，方長山就帶著張小剛?cè)グ菰L了女孩的家人。

當(dāng)然，不是去感謝對方，而是有求于對方。

女孩的外祖父是一名老中醫(yī)，靠家傳秘方治愈了多名惡性腫瘤患者，而方長山在聽說之后決定帶張小剛?cè)ヅ雠鲞\氣。女孩的外祖父是個好人，而且方長山幫助過他們，答應(yīng)免費為張小剛治病。

接下來是長達(dá)四年的漫長治療。

每隔十天，張小剛就要去女孩家里一次，讓女孩的外祖父診斷病情，重新開藥方。最初的時候，張小剛由方長山、或者趙賢敏帶著去，后來隨著收養(yǎng)的孤兒增多，方長山夫婦忙不過來，張小剛就獨自去。

一來二往，女孩的家人也喜歡上了張小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