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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貍與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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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來迎接二人的是個年輕姑娘,小女仆垂著眼睛帶路,周不疑則在她身邊撒嬌裝嫩,可惜他套話了一路,對方卻全程目不斜視充耳不聞,比晨鳴宮的姑娘還矜持,把周不疑慪得直磨牙。

等到姑娘把他倆帶上二樓,周不疑的那點(diǎn)不忿便煙消云散——這是個啞女。

他看著女孩對西莫納的仆從打著啞語,用東州話低低感嘆:“……只派個小啞巴服侍小皇子,西莫納伯爵真夠絕的,這是一點(diǎn)都不把貝倫緒當(dāng)人啊?!?/p>

方停瀾挑了下眉:“他絕不絕,關(guān)咱們什么事?!?/p>

“也對?!敝懿灰筛裘?,他半瞇著眼睛看對面還煞有介事地進(jìn)門通報請示,不由嗤笑出聲,“馬上開演,可別出岔子了啊,方大人。”

“出不了。”方停瀾淡淡道。

在木門推開的剎那,兩人同時熟練地?fù)P起了諂媚的微笑,用恰到好處的,略微緊張的語調(diào)齊齊向著上座的少年躬身行禮:“見過尊貴的貝倫緒殿下。”

真是放到哪里都挑不出問題的佞臣模板。

片刻后,才有一道聲音飄到了二人的頭頂:“東州人,為什么要來緹蘇?”

這個聲音很年輕,帶著故作的傲慢和一點(diǎn)首都人所鄙笑的“鄉(xiāng)下口音”,方停瀾心下一松,僅僅這一句話,他已確定了自己先前在馬車上的猜度已經(jīng)對了八成。

于是方停瀾的腰溫馴地又低了一低:“當(dāng)然是仰慕于緹蘇帝國的煌煌威儀,”他對這種恭維話信手拈來,“想借您一縷榮光,也能沐浴在我等卑微之人的身上?!?/p>

他聽見對方滿意地笑了一聲。

“抬起頭來,坐吧?!?/p>

和周不疑道了謝入座后,方停瀾才有空看一眼今天請客的二人。

貝倫緒今年剛滿十七,五官尚未長開,但已有了和他那尊貴的父親相似的俊朗。與身體孱弱的皇姐龍容不同的是,男孩從小便養(yǎng)在鄉(xiāng)下,亦帶著一股鄉(xiāng)下人不馴而健康的野性,就是這股野性搭配著他身上的昂貴禮服后看起來怪怪的,方停瀾心想把阿克小朋友塞進(jìn)這套衣裳里大概也會是同一副模樣。

貝倫緒沒有任何超出他預(yù)計的地方,他便無意于再去觀察這枚棋子,而是將目光不動聲色地旁移,落在那位執(zhí)棋人的身上。

西莫納伯爵。

伯爵已到了足以當(dāng)貝倫緒父親的年紀(jì),他原本不過是個低位軍官,屢立戰(zhàn)功后在久夢城扎了根,并靠著第一位妻子家族勢力迅速累積了財富,又將第二位妻子獻(xiàn)給國王換得自己如今緹蘇第一權(quán)臣的地位——如果方停瀾是只尚在修煉的小狐貍,那他就是已成了精的老狐貍。

老狐貍迅速察覺到了東州人的視線,并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方停瀾手心有點(diǎn)出汗。

啞女仆端上最后一道菜品,離開餐廳的同時關(guān)上了大門,長桌上依然由貝倫緒最先打破沉默:“我已經(jīng)看過你的那封信。”

方停瀾連忙朝貝倫緒欠身:“殿下愿意接受我的這份誠意,我和我的同伴十分感激?!?/p>

“你在信上說,”貝倫緒頓了頓,“還有一份大禮想要獻(xiàn)上?”

“是的?!狈酵懨娉首樱挻_是對著伯爵說的,“我希望與緹蘇結(jié)為盟友,互惠互利,共襄偉業(yè)?!?/p>

“緹蘇和你們南宏現(xiàn)在就是盟友關(guān)系啊,你們的陳王不是還住在久夢城的使館里么?”貝倫緒愣愣道。

“……”方停瀾莞爾,“殿下應(yīng)該明白我說的是什么結(jié)盟。”

這招一貫有效,貝倫緒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邊的西莫納伯爵,這求救般的一眼也相當(dāng)于將主動權(quán)轉(zhuǎn)交,退出了戰(zhàn)局。狐貍們分兔子肉的飯桌上正坐著一只懵懂兔子,這讓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周不疑險些沒能憋住笑。

西莫納只微微一笑:“殿下請你們過來,原是因?yàn)槟銈優(yōu)榫熖K解決了海盜大患,想請二位吃頓飯聊表感謝。緹蘇國習(xí)慣與你們東州不同,餐桌上不提殺伐事,二位請?!?/p>

老子信了你的邪。周不疑在肚子里罵了西莫納一句,娃娃臉上卻綻開一個無辜的乖巧表情:“是我們陋習(xí)了,如此佳宴,確實(shí)不應(yīng)該提一些叫人掃興的東西。殿下請,伯爵請。”

接下來的時間方停瀾和周不疑十分痛苦,兩人演技高超一唱一和,一個負(fù)責(zé)拍馬屁一個負(fù)責(zé)說傳奇,好不容易見貝倫緒眼里有了點(diǎn)少年人的躍躍神采,剛想套他的話,馬上又會被西莫納伯爵的一句提點(diǎn)給岔開,方停瀾還好,畢竟他在秦家人面前忍習(xí)慣了,被打斷試探后只是微笑喝酒;周不疑這位小壞人就不行啦,他一惱火就吃想甜食,餐后的蜜果盤里大半點(diǎn)心都是被他拿走的。

這頓飯唯一吃的舒坦的只有貝倫緒,他從原本端正的坐姿已經(jīng)傾向了左邊,還想聽聽方停瀾說一說允海上的傳奇,就聽見啞女仆敲了敲門,少年的表情馬上就垮了下去,他又看了一眼伯爵,對方只是向他微笑,貝倫緒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p>

“殿下放心,我會招待好客人,”西莫納再行了一禮,“我讓奧奇送殿下回去?!?/p>

方停瀾和周不疑也連忙站起:“恭送殿下?!?/p>

等貝倫緒上了馬車,狐貍們真正開會的時間就到了。西莫納重新請二人坐下,開門見山道:“看在你們倆確實(shí)把小家伙當(dāng)皇子對待的份上,我就不計較剛剛你們的那些出格言語了,有什么話,直接問我就好。”

周不疑哼哼兩聲沒接話,一旦不用裝乖賣巧,他便又癱在了椅子上。而對方直接,方停瀾自然也直接:“我看他對你比對他父親都來的信任?!?/p>

“我來之前,小家伙連他父親長什么樣都不記得了?!?/p>

“哎喲,白撿一個兒子,賺啊?!敝懿灰衫湫?。

西莫納又問道:“費(fèi)將軍確實(shí)死了?”

“千真萬確?!狈酵懟卮?,“他的副手也死了?!?/p>

“他手里的東西呢?”

“現(xiàn)在那是我手里的東西,”方停瀾微微咬重了“我”這個字,“伯爵閣下?!?/p>

西莫納表情微微一滯。海神號甫一沉沒,幾艘緹蘇的小船便已悄無聲息地開始打撈,但那一場爆炸既然能折斷四荒最硬的龍骨,自然也會焚盡一切西莫納想要的東西。伯爵有些遺憾地在腦中勾勒了一下面前這位俊美無儔的年輕人被海神號業(yè)火焚燒的臉,然后迅速將這個形象抹去——已不可能再發(fā)生的事情自然沒必要再去想。

男人朝方停瀾攤開雙手:“你想怎么談?!?/p>

“以王換王?!狈酵懙馈?/p>

話音剛落,周不疑嘴里蜜餞的核險些劃了舌頭。他其實(shí)早隱隱猜到了方停瀾要干的事,但被對方這么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讓他這位小壞人嚇了一跳。

對面大壞人倒是表情一點(diǎn)未變:“你比你那位當(dāng)鴻臚密使的父親要厲害?!?/p>

“嗯,所以我爹死了,我還活著。”方停瀾一點(diǎn)不急,他手里籌碼不少,可以和對面慢慢稱量。

“你目下侍奉的梁王難道不是明主么?”

“他背后新舊權(quán)貴交錯,不好控制,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不如另起爐灶?!狈酵懨蛄艘豢诓杷澳皇且蚕訔夌晖踹@只老虎不好控制,想換一只貓咪養(yǎng)養(yǎng)么?”

“我如果放秦唯玉回了東州,兩邊怎么交代?”

“伯爵自然明白該怎么交代,”方停瀾眨眨眼,“我就不越庖代俎為您擬什么官腔了。而我這邊,我當(dāng)然也會安排好一切??傊?,陳王遠(yuǎn)離東州十年之久,天子忽視母家凋零,背靠的是與緹蘇新王貝倫緒陛下多年的知己摯友情誼,有四荒第一大國做助力,想來陳王殿下能迅速在東州站穩(wěn)腳跟,舒展羽翼?!?/p>

貝倫緒恐怕連秦唯玉這個人名都沒聽過便多了個“知己摯友”,這是連臺詞都串通好了啊。周不疑嘖嘖兩聲,吸走了果核上最后一絲甜味,吐了出來。

西莫納搖頭:“緹蘇和南宏畢竟隔海相望,遠(yuǎn)水救不了近渴?!?/p>

“他還有我啊?!狈酵懼币曋髂{,“伯爵既然見過我父親,應(yīng)該明白方家在宏朝是怎樣的存在?!?/p>

曾與天子并肩的遲錦方家西莫納當(dāng)然聽過,但現(xiàn)在遲錦已成南宏王都,方家也早在多年前被連根拔起,西莫納只覺得眼前這一抹方家的最后血脈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他也不多說,慢慢飲下了最后一口茶:“誠意確實(shí)夠了,但交易不怎么劃算。”

“您會覺得劃算的?!狈酵憟猿值?,他還打算再說點(diǎn)什么,伯爵做了個手勢停下了談話。牌局小賭怡情,打太久就顯得寡味了:“我已經(jīng)知道你們的目的,如果你還打算繼續(xù)加碼,就去聯(lián)系我放在治安廳的那只信鴿。天色也不早,你們是打算留宿,還是現(xiàn)在趕回久夢看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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