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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筆趣閣 > 海中爵 > 手

“沒事。”小海盜扭頭一把解開最后那一根綁住小艇的繩索,將繩索在手腕上繞了幾圈,然后朝方停瀾伸出手:“抓緊我?!?/p>

兩人手掌交疊的瞬間,海連一把將對方拉向自己,他緊緊抱住方停瀾,松開了抓住船舷的那只手。

“憋氣。”

風(fēng)從耳畔劃過,緊接著是水。

這實在不是一個太好的落水姿勢,但也是海連唯一想到能減輕方停瀾負(fù)擔(dān)的姿勢。無數(shù)人類的造物與人類自身從二人身邊緩緩向下墜落,亡者的靈魂沉默地凝視著這兩位還在與自然負(fù)隅頑抗的生者。海連耳膜旁鼓噪著的巨大水流聲像是神明近在咫尺的咒語,一字一句的在召喚他帶著方停瀾一起陷入寒冷的永眠。

只有交握的灼熱掌心在傳遞著彼此的脈搏。

海連在咒語中睜開眼,手腕上那根連著小艇的繩索還拽著自己,不知要被涌動的浪潮拖向何處。他低頭看了一眼方停瀾,對方臉色比剛剛更加糟糕,人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中,從他傷處逸出的血絲一縷縷如因緣紅線環(huán)繞在兩人身邊。

就像還纏在彼此腰間的連命結(jié),至少這一刻他們同生共死。

海連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他緩緩?fù)铝艘豢跉?,開始向上踩水。

當(dāng)他再一次沐浴在雨中時,海連第一次感覺到這噼里啪啦砸在臉上生疼的玩意居然是如此寶貴。他深深吸了幾口沾水的空氣,用力扒住小艇翻了上去。等到海連拼命把方停瀾也拽上了船,他也終于用盡了自己最后一絲力氣,癱倒在了船上。

遠(yuǎn)方似乎還有炮火的聲音,但海連真的太累了。他對這個夜晚最后的記憶,是他在上船后與方停瀾依然十指交纏的手。

雨停了。

77.

方停瀾又回到了南宏的天牢里,他人生中最屈辱的地方。

遲錦城的冬天不像泰燕,雖然沒有多少凜冽寒風(fēng),但泛著潮氣的陰冷卻直往骨頭里鉆。囚衣上起了不少霉點(diǎn),睡覺的稻草總像是濕的,他處在布滿水汽的環(huán)境中,卻兩天都喝不到一口水。

他又冷又渴,雙腿不受控制地向不遠(yuǎn)處烤著火喝著酒的獄卒下跪,這姿勢他已經(jīng)十分嫻熟,連說出的話都不用打腹稿,無非是“行行好”“求求您”,至于求不求得到,獄卒愿不愿意行行好,全看對方的心情。這一次他似乎非常走運(yùn),那人放下了酒,提著一個水壺走了過來。

他頭昏腦漲地看著這張滿臉橫肉的臉,忽然覺得有點(diǎn)不對。這人不是死了么?

他記憶中已死的獄卒還在他面前趾高氣揚(yáng):“想喝水?”

“想,想!”方停瀾連連點(diǎn)頭。

“行啊,”獄卒的臉眨眼間變成了費(fèi)祎的臉,男人脖子上鮮血淋漓,手里的水壺也變成了一把火銃,直指向方停瀾的腦袋,“那你就喝個夠!”

槍響的那一瞬他醒了。

方停瀾自認(rèn)不是困拘過去的人,可這個噩夢依然能讓他手腳冰涼,男人胸膛劇烈起伏,他眼神驚疑不定地游移,半晌才落在了身旁那張微微驚訝的面孔上——對方手里還拿著個破陶片。

海連就這么瞪了他一會,見這人似乎沒有徹底回神的樣子,他還是決定先把手上的事辦了:“張嘴。”說著也沒管方停瀾到底動沒動嘴,就把那一碟清水喂了進(jìn)去。

沁涼的濕意從干燥的口腔里滑過,方停瀾激靈了一下,總算是徹底的清醒了。然而與蘇醒伴隨的疼痛也從四肢百骸細(xì)細(xì)密密地綻開,尤其是左胛。他低頭想去看看傷勢,被海連制止了:“別亂動,子彈我趁你昏迷的時候掏出來了,血也止住了?!?/p>

方停瀾被海連“掏”這個字嚇了一跳,扭頭去看海連,對方朝他挑起了眉,頗有些不以為然:“不相信我的技術(shù)?我以前在泥巴區(qū)的臟醫(yī)手底下打過幾年雜,見過比這嚇人得多的場面?!?/p>

“我沒不信……”方停瀾苦笑,他喉嚨嘶啞,發(fā)出的只能算氣音,“我們……在哪?”

海連搖頭:“不知道?!?/p>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四周沒看到一艘船,倒是看到了一座島?!焙_B指了指腳下,“就是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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