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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晨鳴宮位于久夢城的正東方，原本是古時某位緹蘇國王寵姬的寢宮，為的是能讓這位美人看到久夢城每日的第一縷陽光。而在無數(shù)次王位更替變遷后，這座華美宮殿最終卻變成了緹蘇的最高學(xué)府所在地。紗幔云帳被扯下，換上了如山巒疊嶂的書架；嬌女與侍童也在歲月中湮沒，只有身著墨綠長袍的導(dǎo)師學(xué)者行走在其中。

晨鳴宮正前方象征王權(quán)的神靈雕像早已在戰(zhàn)亂中被毀，如今迎接朝陽的是一座巨大的日晷，精密的白玉刻盤年復(fù)一年的投影著不變的圓。

日晷下用南境語刻了一行小字：唯有時間永恒。

不知是不是巧合，與晨鳴宮遙遙相對的那座永恒臺，在王后阿都莉兒于臺上被處以火刑后，國王痛悔不已，為了安魂，也在臺上刻下了一行字——死即不滅，死即永恒。

和周不疑交談完的第二天中午，方停瀾便前往晨鳴宮。抵達棋盤街的時候，宮門前那座日晷已走了一大半，正是放學(xué)的時候，街上車馬轔轔，行人如織，熱鬧得很。他還特地看了眼過往路人，姑娘們也并沒有如周不疑所說的板著小臉，半遮的輕薄面紗下笑容和耳邊的芙蓉葵一樣嬌艷。

只能說這邊的女孩不吃周不疑那套了。方停瀾翹了翹嘴角。

他沒花多少工夫便找到了那位約諾爾爵爺?shù)淖∷舨皇且慌葬斨~牌，方停瀾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一位子爵該住的地方，除了墻上沒沾泥巴和穢物外，外觀一眼看過去，基本和安萬那區(qū)的平民住所相差無幾——只有門邊種的幾盆生機勃勃的花卉還能看得出是屋主人的精心照料的。

他敲了幾輪后，終于有人打開了房門，還是約諾爾夫人親自來開的門。老夫人隨著她的丈夫經(jīng)歷過榮華也經(jīng)歷過貶棄，還經(jīng)歷過生死一線的綁架，這些遭遇除了在她眼尾刻下了細細紋路外，反倒讓整個人的氣質(zhì)愈發(fā)的文雅沉靜。她一雙藍眼睛略略驚訝地看著方停瀾，嘴角卻始終保持著友好的微笑：“您是……？”

“請原諒我沒有先遞一張拜帖，夫人，”東州人朝她行了個緹蘇的禮節(jié)，“不知您的丈夫是否在家？”雖然方停瀾早就打聽好了今日老爵爺沒去晨鳴宮，但該有的客套還是要有。

“他在。不過……”夫人微遲疑了一下，“他剛吃了藥，正在休息?！?/p>

“是這樣的，”方停瀾從身后拿出一冊是爵爺修纂的對么？我在東州時反復(fù)看過幾遍，愛不釋手，正好這次因公事來緹蘇，機會難得，便想來拜訪一下作者?！彼f到這里時微微一停，又笑，“不過既然爵爺身體不適，我也只好改日……改年再來了?！?/p>

方停瀾說著便要離開，夫人又連忙叫住了他：“你等等。”她看了一眼方停瀾手中的書冊，向欠了欠身，“您稍等一下，我去問問老爺?！?/p>

方停瀾笑著答應(yīng)。

沒過一會，老夫人便打開了門：“請進吧，老爺在樓上等您?！?/p>

或許是三年前的那場綁架掏空了子爵的所有家底，這個家中室內(nèi)的裝潢也簡陋得有些單調(diào)，連銀器都少見，更妄提那些合該貴族們鑲滿屋室的金邊與寶石。顯然是每個新到這個家里的客人都會有和方停瀾同樣的視線，老夫人在引他上樓時輕聲道：“我們家以前遭過變故，從那之后便不再用奢侈物了?！?/p>

“原來如此。”方停瀾頷首，他又朝老夫人行了一禮，才走上了樓梯。

在這位新到訪的客人上樓之后，約諾爾夫人便回到客廳，繼續(xù)修剪花瓶中多余的枝丫，等到剪刀將最后一小棵花枝鉸斷時，客廳隔壁的小書房中傳來了一聲輕響，輕得仿佛只是微風(fēng)碰了碰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