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繼勛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事情,滿腦子都是憤怒和報復(fù)的念頭,是以也就沒長眼睛,冷不丁就撞在了一個青山文士身上,頓時歪歪斜斜。
很不湊巧,回身有碰到了一個掌燈的侍從,紙燈籠被一碰,燈油灑出來,頓時引燃?;矢^勛這個近距離接觸者就遭殃了,一身絲綢便裝頓時燃起火苗。
好在侍從雖然驚恐,卻也及時撲救,只是燒掉了衣服,皇甫繼勛也只是略微受了一點輕傷,可是模樣卻足夠狼狽。
當時王府門口聚集的盡是南唐達官貴人,瞧見他一副煙熏火燎,衣不蔽體的樣子,有人笑出了聲,有人則掩嘴偷笑。
皇甫繼勛大失面子,頓時火冒三丈,心中所有的憋屈與憤怒如同決堤的江水,奔騰而出。冷冷目光落在那個被他撞到了青衫文士身上,幾乎可以殺人。
“是你個混賬撞到本將軍……”
“抱歉,皇甫將軍……”那文士年歲不大,仿佛地位不高,態(tài)度倒也恭謹。哪怕過錯不在自己,畢竟對方受傷,所以主動致歉。
不想皇甫繼勛毫不領(lǐng)情,怒道:“抱歉?抱歉有用嗎?要不把你的衣衫也點燃試試?”
“樊叔清,怎么回事?”韓熙載走上前來,詢問青衫文士。瞧見皇甫繼勛的慘象之后,又關(guān)切道:“皇甫將軍,這是怎么了?”
“他是你的人?”皇甫繼勛指著那青衫文士,冷冷質(zhì)問。
韓熙載點頭道:“是,此乃我府門客樊叔清!”
“這小子撞到我,以至于燈油潑灑,險些燒死我……”皇甫繼勛怒氣沖沖,無理亦不饒人。
青衫文士雖然謙卑,卻也方直,見皇甫繼勛顛倒黑白,咄咄逼人,便直言道:“不是學(xué)生撞到將軍,是將軍撞到學(xué)生,又撞倒了持燈的侍從……”
“狡辯!”皇甫繼勛大喝一聲。
“學(xué)生并未說謊……”
“那就是我說謊嘍?”皇甫繼勛轉(zhuǎn)身看著韓熙載,面無表情道:“韓學(xué)士,你的門客撞了我,還反過來污蔑,你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俊?/p>
“這……”
韓熙載如何不知實情?這青衫文士年紀輕輕,學(xué)識不凡,不但經(jīng)史子集擅長,天文地理,
水利建筑,甚至兵法也有涉獵,才學(xué)淵博。雖然投奔自己府上,但實際是為了報效朝廷,請求引薦門路。
對于這樣的人才,韓熙載也有意提攜,所以今日帶了來鄭王府,想要引薦給李從嘉。樊叔清也填出了一首不錯的詞,奈何趙錚那首《鵲橋仙》太過光彩奪目,樊叔清自愧不如。韓熙載也表示改日再找引薦的機會,讓他現(xiàn)出來準備車馬,不想遇到了皇甫繼勛,出了這樁意外。
到底是自己的門客,也是個人才,韓熙載不能不維護。不過皇甫繼勛也不好得罪,故而開口想打圓場。
“皇甫將軍莫要生氣了,天黑路滑,腳下不穩(wěn)也是有的,純屬意外,你就大人有大量?!表n熙載隨即回身道:“樊叔清,快來給皇甫繼勛道個歉?!?/p>
誰知樊叔清為人正直硬氣,頗有點不懼權(quán)貴的清高,明明不是自己的錯,為何要低頭?
“大人,并非學(xué)生之錯,請恕學(xué)生不能道歉。”
“你!”皇甫繼勛頓時暴跳如雷,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韓熙載,最后征求意見。
韓熙載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輕嘆一聲,年輕人怎么就不懂能屈能伸呢?如何可好了?哪怕明知皇甫繼勛不講理,也不好再阻攔。雖然這有損自己的清譽,以后投效的人會減少,卻也能正好減輕國主的猜忌。
至少總比立即與皇甫繼勛翻臉強得多,這廝在軍方有很強影響力,對武將們對立絕非明智之舉,只能犧牲樊叔清了。
樊叔清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一回頭便瞧見皇甫繼勛從另一侍從手中搶過燈籠,向自己而來。
韓熙載看到樊叔清衣衫著火之時,震驚不已,原以為皇甫繼勛只會稍加懲戒,卻沒想到用這等殘忍的手段立即加害。如此情況,輕者燒傷,重者只怕樊叔清要當場殞命。
可火苗已經(jīng)竄起,想要救火卻束手無策,在場之人唯恐被殃及,紛紛閃開。
皇甫繼勛看著火光中樊叔清驚恐的表情,無比得意,仿佛心中的郁悶全都散發(fā)出來。至于燒死或者燒傷人的后果,沖動之下根本沒多想。
就在他得意狂笑之際,幾滴水漬落在臉上,一個人影飛快從眼前閃過,朝著那一團火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