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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老板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問道:“要吃點什么?!?/p>

溫以凡抬頭:“一碗云吞面。”

話音剛落,老板就把她認出來了。他神色訝異,起身往她的方向走近了些,笑容和藹至極:“小同學,是你???你很久沒來了啊?!?/p>

溫以凡點頭:“嗯,我高考完就沒住在這個城市了?!?/p>

“這樣啊?!笨粗氉砸蝗诉^來,老板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問點什么,但還是什么都沒說,“那你等等,我這就去做。”

“嗯?!睖匾苑颤c頭,“不急?!?/p>

老板進了廚房里。

店里只剩溫以凡一人。她看了眼手機,沒看到微信有什么動靜。

在這個時候,外頭猛地響起了嘩啦啦的動靜。擠壓著的云層終于承受不住重量,豆大的雨點向下砸,跟水泥地碰撞,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又濕又冷的空氣向里彌散,讓人清醒,卻又忍不住失神。

在這熟悉的環(huán)境里,恍惚間,溫以凡有種回到從前的樣子。她看向對面空蕩蕩的座椅,仿若能隔著時光,看到年少時沉默坐在自己對面的桑延。

那個從初見開始,就驕傲到像是絕不會低頭,活得肆意妄為的少年,卻在最后見面的那一次,輕聲問她:“我也沒那么差吧?!?/p>

甚至將自己的行為,都歸于最令人難堪的“纏”字。

這么多年,溫以凡好像從未為自己爭取過什么。她總縮在自己的保護殼里,活得循規(guī)蹈矩,不與人爭執(zhí),也不對任何人抱有過重的感情。

就連對桑延。

她似乎都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安全的位置。

盡量做到不過界,盡量讓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只敢慢慢地朝他放鉤子。

等著他咬住餌,親自把自己送上門來。

可此時此刻,溫以凡突然一點都不想把主動權放在桑延那邊。她不想讓桑延,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一直只是那個付出的人。

她不想讓桑延在說過那樣的話后。

如今卻還是要因為她,而再度低下自己的頭顱。

面恰好在這個時候送了上來。

老板露出熟悉的笑臉:“快吃吧,還讓我這老頭有點兒不好意思。我這手藝都多少年了,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難得你還能回來捧場了?!?/p>

溫以凡應了聲好。

老板還在絮絮叨叨,邊回到收銀臺的位置:“怎么突然下這么大雨,怪冷的……”

溫以凡垂眼,盯著面前熱騰騰的面,被霧氣襲上,莫名有點兒眼熱。她用力眨了下眼,鼓起勇氣拿起手機,給桑延打了個電話。

聽著那頭的嘟嘟聲,溫以凡的腦子有點兒發(fā)空。

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說點什么。

響了三聲。

那頭就接了起來。

似乎是在睡覺,桑延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點兒被人吵醒的不耐:“說?!?/p>

溫以凡輕聲喊他:“桑延?!?/p>

他靜了幾秒,似乎是清醒了些:“怎么了?”

盡管答案好像已經很明確了,但她依然恐懼,依然擔心未知的事情。

她有非常多顧慮的事情。

怕真的就是自己的錯覺;

怕他喜歡的只是,高中時的那個自己;

怕在一起之后,他會不會突然發(fā)現(xiàn),她其實也沒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可這一刻。

溫以凡想跟他攤牌。

想清晰地告訴他。

想讓他覺得,他并不是,永遠只是單方面付出的那一個。

那個能多次跨越一個城市,獨自坐上一個小時的高鐵,只為來見她一面的少年,他所做的那些行為,都不是他想象中的“纏”。

她其實也把那些時候,都當成寶藏一樣珍藏著。

只是從來不敢回想,也從來不敢再提起。

在這一瞬,溫以凡清晰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桑延:“嗯?”

“你說,如果我追你的話,”溫以凡停了下,壓著聲音里的顫意,一字一句地說完,“你可以考慮考慮?!?/p>

這話一落,那頭像是消了音。一切靜滯下來。

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我就是想,提前先跟你說說這個情況?!睖匾苑簿o張得有點說不出話,她不知道桑延會怎么答復,努力把剩下的話說完,“那你先考慮一下?!?/p>

說完,也不等他回復,溫以凡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沉默了一會兒。

溫以凡盯著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機,沒再有任何動靜。

像是以此,給了她答復。

溫以凡也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

良久。

溫以凡垂眼,溫吞地吃起面。味道確實跟從前沒任何區(qū)別,湯底很淡,面也一點兒嚼勁都沒有,非常一般。

她不太餓,卻還是慢慢地,把所有的面都吃完。

外頭的天漸漸暗了下來。

雨勢依然很大,沒有半點要停下的趨勢。

溫以凡放下筷子,看著外頭,模樣安安靜靜的。

察覺到她的目光,老板主動提:“小同學,我給你把傘吧。這雨看著短時間也不會停。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再來,到時候再還我就行。”

溫以凡搖頭,笑道:“我想再坐一會兒?!?/p>

以后應該不會再來了。溫以凡想。

所以她想再看看這個地方,希望能記久一點。

希望到老的時候,都依然記得,曾經有個這么珍貴的地方。原來,在那段那么透不口氣的時光里,還有這么一個能讓她偷閑的地方。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注意到外頭的雨聲漸小,溫以凡慢慢地回過神。她沒再繼續(xù)呆下去,收拾好東西,正打算起身跟老板道個別就離開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動靜。

溫以凡順勢望去,神色一愣。

視野所及之處,只剩下了突如其來的桑延的身影。他穿著純黑的擋風外套,領子微擋了下顎。手上拿著把透明的傘,肩上稍稍被打濕了些。

進門之后,桑延也不往別的地方看。

直接對上了她的視線。

這一刻。

所有一切都像放慢了下來,像是進入了老電影里。

狹小的面館,多年保持著同樣的模樣,顯得破敗又懷舊。店里放著不知名的港劇,看著年代感很強,背景音樂混雜著雨聲。

男人的背后,還是那大片的雨點,迷迷蒙蒙的。

他穿透那些趕來。

看著像個風塵仆仆的,終于找到了歸處的旅人。

老板在這個時候出了聲:“帥哥,你要吃點什么?”

似是也還記得這老板,桑延抬了眼,笑了。他用著跟從前同樣的稱呼,禮貌道:“下次吧,大爺。我這回是來接人的。”

老板抬了頭:“是你啊?!?/p>

桑延頷首。

“我剛看這小同學自己一人來,還以為你倆不聯(lián)系了?!闭f著,老板往他們兩個身上看,“――真好?!?/p>

仿若想起了從前,老板感嘆了句。

“這么多年了,你們還在一起啊?!?/p>

聽到這話,溫以凡的手指有些僵。

桑延卻什么也沒解釋,只點了點頭:“我們先走了,下回來北榆,會再來關顧您的生意的?!彼聪驕匾苑?,朝她伸手:“過來?!?/p>

溫以凡站起身,往他的方向走:“你怎么來了?!?/p>

桑延垂眼,盯著她的模樣:“你打電話的時候就在高鐵上。”

溫以凡哦了聲。

桑延把傘打開,隨意道:“走吧?!?/p>

溫以凡也進了傘里。因為剛剛的電話,這會兒跟他呆在一起,她有點兒尷尬,主動找話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p>

“來北榆,”桑延說,“習慣來這了?!?/p>

“……”

兩人出了店,順著街道往前。

這個城市落后,這么多年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再往前,就是兩人走過多次的小巷。往另一個方向走,就是桑延每次來以及每次走時,等公交車的公交站。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桑延的腳步忽地停了下來。

溫以凡隨之停下。

周圍是鋪天蓋地的雨聲,重重地拍打著傘面,幾乎要蓋過所有的聲音。雨點落到地上的水洼上,開出一朵又一朵只綻放一瞬間的小花。

這盛大的雨幕,像是個巨大的保護罩。

將他們兩個與世界隔絕開來。

桑延低眼看她,忽地喊:“溫霜降?!?/p>

聽到這個稱呼,溫以凡的心臟重重一跳,猝不及防地抬起眼。

“我呢,一直覺得這種話特別矯情,只說一個字都覺得丟人?!鄙Q禹脸?,似乎比這深不見底夜色還悠長,“但這輩子,我總得說一次?!?/p>

溫以凡訥訥地看著他。

“還沒發(fā)現(xiàn)???”桑延稍稍彎下腰來,距離與她漸漸拉近,眉眼間的少年氣一如當年,“這么多年,我還是――”

他的話順著這七零八落的雨點,用力向下砸。

仿若也砸在了,她的心上。

“只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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