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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肖……老肖!”宣璣最后一嗓子里帶了點“棒喝”之聲,雖然隔著視頻電話打了折扣,到底還是把肖征叫得一激靈,回過神來,“別六神無?主了,少爺,你是總調(diào)度,工作干不干了?”

肖征的冷汗順著脊窩流了下去。

“保密條理是清平司舊例,也是世界其他地區(qū)的常見做法,除少數(shù)不承認合法異能?人士組織的國家?外,大家?不約而同地用了古例,已經(jīng)成了不言自明的慣例,現(xiàn)在?指責什么晚了,”總調(diào)度室,黃局冷靜地說,“李宸,聯(lián)系國際特能?組織,通報這個情況。從現(xiàn)在?開始,各地分局不許單獨行動,統(tǒng)一由總調(diào)度室指揮——肖征!”

肖征這個呼風喚雨的雷火系高手茫然地站直了,孩子似的,等著一個普通人指揮。

“別慌,老家?伙們總會走光的,每一代人都有頂門?立戶那天,現(xiàn)在?的局面總不可能?比當年大混戰(zhàn)時?期更艱難,對吧,”黃局溫聲說,轉(zhuǎn)向視頻電話里的盛靈淵,“陛下?”

盛靈淵自車窗邊轉(zhuǎn)過身來,對上黃局的目光。

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因為?年代與?際遇不同,有些人經(jīng)歷過海嘯,有些人碰上的只是暗潮。然而,這漫長的行程中,生老病死、歡聚別離殊無?二?致,飽覽人世的眼睛里都有相?近的風塵和霜雪。

“確實?,”盛靈淵朝著視頻里黃局有些變形的臉一點頭,“三千年了?!?/p>

宣璣:“善后科的……那誰,胖丫頭呢?”

平倩如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主任我在?呢!”

宣璣到了善后科就是四處出差,都還沒來得及請小弟們團建吃飯,到現(xiàn)在?為?止,科里大部分人叫不出名,混熟了就只有跟他出過差的四位——倆都有問題,一個還給抬下去了。

“看來咱部門?就剩你這么一根根正苗紅的了,”宣璣嘆了口氣,“就你吧,我回去之前?,你就是善后科的臨時?負責人了?!?/p>

平倩如:“……”

怎么能?這么兒戲!

平倩如也算資深,平時?活不少干、力不少出,就是社恐——在?善后科這么個主要跟人打交道的部門?罹患社交恐懼,基本也沒什么前?途了,一輩子跟在?別人身后當技術(shù)員的命。萬萬沒料到這時?候臨危受命,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對膝蓋骨敲鑼打鼓地要罷工,差點讓當頭砸下來的壓力按趴下,欲哭無?淚:“主任,我我我我……”

“不用感謝組織,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交給你,就是組織相?信你——保持網(wǎng)絡(luò)輿情監(jiān)控,別過多?干涉,回響音泄密這件事,請諸位做好心?理準備,顯然是已經(jīng)收不了場了?!毙^語速快而不亂,“接下來,本真教?的核心?教?眾們肯定沒有都變成‘真丹’,還潛伏在?人群里的馬上會有動作,如果有人在?大街上妖言惑眾,告訴各地分局的同事們不要動手,除非他們做出危害公共安全的事——要只是發(fā)個傳單什么的,就讓他們隨便?發(fā),不就浪費點紙么?我看這堆臨時?長出來的樹夠砍伐一陣了。以及老肖……”

肖征下意?識地站直了:“什么?”

“血海深仇早就被?幾千年間融化在?一起的血脈填上了,異控局的保密機制,歸根到底也只是為?了保護大家?——普通人,以及我們自己——不要一著急就本末倒置,陛下說得對,時?代變了,現(xiàn)在?這世界有自己的消化能?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特能?也是人。”宣璣說著,余光掃過公路上的路標,此時?他們正好快到一個小服務(wù)區(qū),下一個出口就是“碧泉山北”,開過去不到二?十?分鐘,“我們現(xiàn)在?快到碧泉山了,到了地方下去轉(zhuǎn)一圈,如果沒有異狀,立刻往回折,天黑之……”

他這個逼沒裝完,不知是信號問題還是怎樣,視頻電話突然自動掛斷,原本滿格的信號一點也沒剩下。

盛靈淵和宣璣同時?伸手去拿黑屏的手機,手指撞在?了一起。就在?這時?,古怪的共振感突然傳來,盛靈淵一把按住胸口,宣璣耳畔“嗡”一聲,覺得自己頭頂、雙目、咽喉、胸口、丹田、以及后背雙翼處同時?躥起劇痛——與?他當年被?人從蛋殼里剖出來,釘進盛靈淵胸口中的感覺一模一樣。

宣璣勉強把車開進服務(wù)區(qū),車頭撞上了馬路牙子,差點懟進草坪。

“沒……沒事,”宣璣拉下車窗,朝著跑過來查看情況的服務(wù)站工作人員擺擺手,“不好意?思,車好長時?間沒開了,手潮。”

工作人員跟他打了個照面,見他只是臉白了點,神智清楚,身上也沒有酒味,又不放心?地問了幾句:“還以為?你怎么了呢。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早說哈,我們這兒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沒信號了?!?/p>

宣璣:“沒信號?多?長時?間了?”

“就剛才,”工作人員說,“外地來的車上人說之前?打電話都沒事,剛收到‘碧泉山歡迎你’就沒信號了,不知道什么情況?!?/p>

“信號塔故障了吧?”

“好幾家?運營商,也不能?一起出故障吧?”服務(wù)站的人一邊舉著手機到處找信號,一邊嘀嘀咕咕地走了。

盛靈淵將手伸出車窗外,不遠處一棵樹上的烏鴉就順從地落到了他的手指上,乖順地朝他低下頭,緊接著,烏鴉眼睛里黑氣一閃,懵懵懂懂的眼神忽地變了,翅膀一扇,朝永安的方向飛了出去。

鳥當然是不如車跑得快的,陛下用了傀儡術(shù)傳信,可見是做好了一時?半會兒回不去的準備。

宣璣捏起他的手腕,感覺到盛靈淵的脈搏亂而無?章:“剛才那是什么?你還好嗎?”

盛靈淵一把攥住他的手,貼在?那偏高的體溫上,目光卻沒從車窗外收回來。宣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這是個難得的艷陽天,碧泉山影上勾出了金線,幾片薄云在?澄澈如洗的碧空上悠悠地流著……可不知為?什么,無?端有種壓抑感。

好像這片晴空上,扣著一口看不見的鍋,讓人喘不上氣來。

盛靈淵低聲說:“你還記得……‘天地鼎’嗎?”

“天地鼎”,就是上古天劫中,將朱雀卵護在?赤淵火海中的大青銅鼎。

當年朱雀神廟里,它曾將人族的皇族血脈與?朱雀天靈一鍋燴了。

宣璣一聽這仨字就渾身不自在?,表情扭曲了一下。隨即他猛地睜大了眼——方才他身上疼的地方,正好是當年那些人煉天魔劍把他原身釘在?盛靈淵胸口上,鋼釘落下的位置!

“走,”盛靈淵的眼角跳了起來,“我給你指路,往前?開。”

宣璣飛快地把車從服務(wù)站里開了出去:“當年那個朱雀神廟被?焚毀后,天地鼎和我的……我的遺骸去哪了?”

“遺骸”兩個字刺了盛靈淵一下,陛下驀然變了臉:“胡說八道,口無?遮攔!不知忌諱嗎?”

“哪那么多?忌諱,你這封建老古董,”宣璣無?奈地換了個說辭,“行吧,我那幼小的身軀被?誰撿回去糟蹋了?”

盛靈淵:“……”

宣璣:“我族皮糙肉厚,尤其耐高溫,燉湯肯定燉不爛,風干生吃應(yīng)該不現(xiàn)實?——除非是妖王那種級別,不然吃了我容易撐死……不是,那個,容易‘虛不受補’?!?/p>

“當年天劫落下,神廟十?里內(nèi)寸草不生,陳氏的人就在?天劫圈外圍著,有人專門?計算雷數(shù),等天劫暫歇就立刻沖進去,以防這動靜招來別族覬覦。”盛靈淵略瞇起眼,回憶著他從陳太后身邊大嬤嬤嘴里撬出來的話,“陳氏的人沖進去的時?候,神廟就已經(jīng)灰飛煙滅,只剩下一個石頭祭臺上躺著我,天魔劍已入我背,而祭臺下是八十?一具跪伏的焦尸。廟中正中心?的朱雀神像一碰就化作了灰,天地鼎和朱雀天靈……不知所蹤?!?/p>

宣璣:“被?人偷了嗎?”

盛靈淵有些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誰能?從那樣暴虐的大天劫里偷東西?

而且不偷毫無?反抗能?力的天魔,不偷神智不全的天魔劍,要偷一口青銅鼎和……一具幼小的鳥尸?

這不合理,所以主導煉天魔一事的太后陳氏理所當然地認為?,天地鼎和朱雀天靈是在?天魔降臨時?損壞了。

“前?面路口往西拐……”盛靈淵循著空氣中熟悉的氣息,憑著直覺給宣璣指路,隨即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你有流落在?外的翅羽嗎?”

宣璣覺得“流落”這個詞怪怪的,忍不住辯解:“我的翅羽是個抽象概念。因為?我原身祖先就長那樣,所以我從劍里化形后也有翅膀。那不是實?際的鳥羽,就是我力量的具象、意?識的延伸……總而言之,我不掉毛!”

盛靈淵明顯停頓了片刻,隨后才慢半拍地一點頭:“……哦?!?/p>

所以說,那些隔三差五就掉進他衣服和頭發(fā)里的羽毛,也是故意?夾進去的……那個“意?識的延伸”。宣璣莫名從他這一個字的回應(yīng)里明白過味來,頓覺失言,一時?間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噎了好一會,他正人君子似的往回找補:“就是……就是那什么,偶爾看見哪個朋友印堂發(fā)黑,可能?要倒霉的時?候,也會拿根羽毛給他當護身符。這樣萬一出點什么事,能?稍微幫他擋一下,我也能?及時?趕過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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