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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的記憶紛亂龐雜,里面裝了所有他?經(jīng)歷過的事、讀過的書、聽過的只?言片語,就好比是座大圖書館。

而浮在意識表面、能被共感讀取的東西,只?有當(dāng)下的念頭——也就相當(dāng)于“圖書館”進(jìn)門口處的簡短通告。

想要看其他?的資料,得?想辦法“調(diào)閱”。這就是精神系審訊時需要破解的核心技術(shù)問題。

像他?倆這種?從小毫無隱私、腦子?里有個?“室友”的,隱藏自己?的想法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都?是熟練工,如果宣璣有防備,“調(diào)閱”起來會非常困難。除非是在他?毫無防備時連通共感,那一剎那,正好浮在他?腦子?里的東西,是神仙都?蓋不?住的。

之前在天上白玉宮,盛靈淵猝不?及防地被那大珊瑚礁出賣,吃過一次虧。

現(xiàn)如今,他?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在宣璣心神最動蕩的時候,提起鮫人密語,宣璣在那一秒會本能地被他?勾起跟鮫人密語有關(guān)的記憶,讓那些?內(nèi)容一五一十?dāng)傇谑㈧`淵面前。

然而隨即,盛靈淵卻愣住了。

他?早料到鮫人這種?缺心眼的大魚沒有文字,所謂“鮫人密語”不?會跟普通心法一樣,由簡潔的書面語寫就。既然叫“密語”,很可能是口訣或者一段鮫人歌什么的。

沒想到那東西卻像宣璣客廳里那個?“電視”,里面竟有栩栩如生的影像……主角還是他?本人!

而且此時,“鮫人密語”里的影像放的也不?是“山盟海誓”那集,是另一種?更神神叨叨的“邪術(shù)”,場面之不?堪入目,堪比當(dāng)年?以“淫/亂”聞名天下的高山王宮。

宣璣神色古怪地“哈”一聲,摔開了盛靈淵的手。

皮肉小傷已經(jīng)迅速愈合,他?只?有手心上留下了一點(diǎn)血跡……不?知道是誰的,被他?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舔了下去,冷笑起來:“不?好意思,這就是‘鮫人密語’。陛下,您想看早說啊,我呈給您不?就行了。”

小茶室里溫柔如春水的氣氛轉(zhuǎn)瞬成冰。

宣璣沒有一點(diǎn)要遮遮掩掩的意思,腦子?里有什么就大大方?方?地任人看。

“鮫人密語,是我見過的最美、最臟、最險惡最無私的秘法,它沒有字,不?能翻看,就連內(nèi)容也不?是固定?的。只?有真動了心的人,能‘打開’鮫人密語。密語里放出一段什么,取決于心往哪動——上一次我心心念念想的是怎么留住你,所以它給了我‘山盟海誓’。這一次我想……什么人的心能硬成這樣???我真想看看,你這身皮囊里的五臟是不?是石頭打的,到底有沒有體溫?!?/p>

盛靈淵:“你放肆!”

“特別放肆,”宣璣假笑,“來,治我思想罪!按量刑最高的來,打死我,你身上山盟海誓自然就解了?!?/p>

“怪朕從小沒催你讀過書,連人話怎么說都?沒學(xué)好——兩方?一拍即合,叫做‘盟誓’,你那一廂情愿,也好意思叫‘山盟海誓’?!笔㈧`淵唇鋒如刀,“配嗎?”

“我就是一廂情愿,陛下,你有本事解開嘛。”

“朕是把你慣壞了!”

“可不?是么,陛下對我真是太好了,為了騙我交出鮫人密語,連色/誘都?親自上,我死這不?虧。你看看怎么來解氣——誅九族就不?用了,我族跟恐龍一樣,早滅絕了。我戶口本上目前有光棍一條,爛骨頭一根,都?給你,剝皮抽筋,清蒸紅燒隨便,反正……”

盛靈淵手里的黑霧朝他?卷去,要扇他?個?嘴巴。

連著共感的時候,盛靈淵要做什么,宣璣是能提前知道的。

然而他?不?躲也不?閃,就那么直挺挺地戳著,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隨便抽、隨便打,并不?依不?饒地說完自己?后半句話:“反正山盟海誓單方?面的,就算把我碎尸萬段,你也不?疼?!?/p>

黑霧在他?鼻尖上散了。

兩人隔著不?到一臂,中?間卻有千山萬水的沉默。

盛靈淵被他?氣得?三尸神蹦極,偏頭痛排山倒海地鬧騰起來,拍案而起,人竟晃了晃,狼狽地按住桌子?。

共感還在,宣璣跟著抽了口涼氣,怒火瞬間散了大半。他?下意識地想伸手扶,手遞了出去,又半途而落,臉上的譏誚黯淡下去,然后整個?人都?跟著黯淡了下去。

好一會兒,等盛靈淵挨過一波劇痛,一口氣上來,宣璣才輕輕地說:“靈淵,你皇帝當(dāng)慣了,獨(dú)斷專行,誰的意見都?不?重要。你眼里向來沒有別人……也沒有我,是不?是?我對你來說算什么,寵物嗎?靈淵,我有時候想……”

咱倆是不?是只?有過去,沒有未來?。?/p>

宣璣話沒說完,突然通過共感隱約感覺到了什么,驀地抬起頭:“你干什么!”

“你剛才說什么?我有本事……”盛靈淵急喘了口氣,睫毛一閃,將差點(diǎn)流進(jìn)眼里的冷汗擋住去,“解開它?”

天魔氣緩緩朝他?心脈聚攏,把還沒來得?及完全長好的心和血脈包裹起來——他?以前剝過一次,這次一回生二回熟。

盛靈淵勉強(qiáng)撐著桌子?,臉色白得?近乎透明:“至少我猜測沒錯,你所謂‘山盟海誓’,不?就是……仗著一點(diǎn)同?源的朱雀血么?”

山盟海誓禁術(shù)里,把兩人“縫上”的“線”是從宣璣心頭抽出來的,必定?是以同?源的朱雀血為媒介,沒有這點(diǎn)同?源,一個?無心的魔物,能跟誰“山盟海誓”?

宣璣驚恐地感覺到,那些?纏在盛靈淵的百骸中?的細(xì)線正被連根拔起,連同?下面的“地基”——不?是嚇唬人。

老魔頭的“君無戲言”是扯淡,說話不?算數(shù)是常態(tài),但他?從來不?虛張聲勢地嚇唬人。

宣璣悚然變色,聲音走了調(diào):“住、住手!”

他?伸手憑空一抓,十指中?,隱形的絲線暴露出來,將他?的手指勒得?充血,那是“山盟海誓”本體。他?徒勞地將這東西綁在盛靈淵身上有血流經(jīng)之處,可是隨著心與血脈被主人排斥,宣璣攥得?再緊,也只?是在湍急的水流里揪住一根浮木,無濟(jì)于事。

他?倆不?再共用一個?身體以后,共感只?能分擔(dān)一些?很淺的感覺——比如對方?負(fù)重多少,有什么感受。至于真切的疼痛,只?能通過對方?的意識反應(yīng)間接得?到信息,并不?能親自體會。何況這么三言兩語光景,那幾滴血碰出來的共感已經(jīng)快過去了。

宣璣不?知道他?有多疼,只?看見盛靈淵膝蓋一軟,扶著墻單膝跪在了地上,表情不?痛苦——他?跳赤淵、離火焚身時,表情也不?痛苦。

這瘋子?還在笑,原原本本地把方?才宣璣懟他?的話還了回去:“你有本事,就往……往我天魔身上……再縫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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