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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四章

自由是放逐之始,痛苦之源——題記。

宣璣還陷在?不可名狀的愴然和孤獨里,呆呆地盯著特護病房的天花板,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住院區(qū)熄了燈,四下悄然無?聲。

黑燈瞎火里響起一個聲音:“舍得醒了?”

宣璣驟不及防,差點讓這一嗓子嚇得就地飛升,手忙腳亂地拽住驚散的魂,這才看見,窗邊有一條黑漆漆的人影……正好是他那分不清是幻覺還是什么的夢中男主角。

他沒吭聲,伸手一按胸口,把嗓子眼的心?懟了回去,噎得胸口疼,不知?道精神創(chuàng)傷能不能申請工傷。

特能醫(yī)院的病房都是單間,坐北朝南,窗明幾凈,遮光的厚窗簾半拉半掩,中間只掛著一層薄紗簾,月光、星光與燈光混在?一起,見縫插針地從薄紗縫往屋里鉆,卻全都自動繞開窗邊的人,不敢往他身上?沾一點。

宣璣直眉楞眼地看過?來,就像丟了魂兒,眼神還很微妙——虹膜上?水光沒散開,剛被誰欺負(fù)過?似的,有點委屈,還有點瑟縮,又隱約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渴望。

盛靈淵打量著他:“你是不是又餓了?”

宣璣:“……”

為什么要說“又”?

宣璣知?道自己表情管理肯定翻車了,并且給別人留下了奇怪的刻板印象,連忙把目光從盛靈淵身上?撕下來,強行壓住翻涌起伏的心?緒。

“燕……咳,”他一時捋不出頭緒,只好胡亂拽出個話頭擋在?胸前,“燕總他們呢?”

“都沒死,朕也不至于這點小事都食言而肥,”盛靈淵招了把木頭椅子坐下,懶洋洋地回答,“放心?。”

這話怎么接?

宣璣只好心?亂如麻地閉了嘴,下床給自己倒涼水。

特醫(yī)們可能覺得雷火系都需要物理降溫,把病房弄得跟太?平間一樣涼快,飲用水也給空調(diào)吹得冰涼冰涼的,滾進胃里,宣璣打了個結(jié)實的寒戰(zhàn),嘆出口濁氣,醒了。

那些“記憶”斷斷續(xù)續(xù)的,缺少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到現(xiàn)在?連不出前因后果。陷在?記憶里的時候,宣璣覺得自己就是天魔劍靈,所?有痛和苦都切膚,這會兒遠離了光怪陸離的海底大?墓,清醒過?來落回現(xiàn)世,他離家出走?的理智終于烏龜似的爬回了腦殼。

宣璣想?,自己在?海上?沖陛下發(fā)的那通邪火沒什么道理。

盛靈淵本來就是個魔頭,雖然他還沒明白“天魔”和“人魔”有什么區(qū)別,但僅就個人素質(zhì)而言,陛下這個“天魔”,在?群魔里算是相?當(dāng)?可以了。

他不濫殺、很注意維護公共安全,尊重?異控局的保密規(guī)則——這保密規(guī)則最開始就是他自己定的——最難能可貴的是,在?普通話水平不高?的情況下,這位仍堅持使用文明用語,簡直能評個“三好魔頭”。

他是人皇,對知?春刀這樣的“非人”,見死不救是本分。好人好事都讓魔頭干了,人民警察干什么去?何況他們當(dāng)?時根本拿微煜王沒辦法,要想?及時遏制住那個棘手的魔頭,最大?限度地降低微煜王逃進人群里的風(fēng)險,只有知?春違約。別人或礙于私人感情、或礙于政治正確,即使有人想?到了這點,也沒人敢提,盛靈淵當(dāng)?仁不讓地替所?有人承擔(dān)了這個壞人角色,其實是讓人松了口氣的,雖然這事不方便公開感激,但因此埋怨,就無?能且無?恥了。

宣璣在?紅塵中隨波逐流,性?格打磨得十分圓融,當(dāng)?他冷靜下來,從局外人審視自己那時燒心?的憤怒時,很快就明白過?來,自己只是被劍靈的“求而不得”影響了。

因為貪求,所?以對別人有病態(tài)的期待。這秘而不宣的期待自古就是懸在?心?頭的刀,落了空,當(dāng)?然要傷心?。

不過?傷心?也沒有醫(yī)療保險,畢竟這事怪不得別人。劍靈的情愫和盛靈淵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那位陛下固然是心?狠手辣,不是東西得很。但那些少年時朝夕相?處的日子里,他對劍靈沒什么可挑的。后來被群臣逼宮斷劍,陛下自己也是受害者,天魔劍不是他要砸的,他也沒有鳥盡弓藏——別管是因為劍靈活得不夠長,沒來得及被“藏”,還是因為他只是一把劍,陛下沒把他當(dāng)?回事……總之,沒做就是沒做。老話說得好,“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

劍靈一個人被渴望折磨得撕心?裂肺,陛下也是無?辜的,他只是單純的沒有對不起劍靈,也不欠他什么。

“我可能是入戲太?深了?!毙^把最后一口水咽了,不動聲色地按平了心?態(tài),又看了盛靈淵一眼。

記憶里的劍靈年紀(jì)不大?,還是個青少年,長到二十歲,沒自由過?一分鐘,碗大?的世界里沒別的活物,就一個盛靈淵,迷戀到不知?分寸的地步很正常,誰年輕時候還沒瘋魔過?呢?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要按宣璣的性?格,應(yīng)該會對陛下這種人敬而遠之,雖然盛靈淵每根頭發(fā)都長在?他的審美點上?,但話說回來,坐班車天天經(jīng)?過?的豪宅區(qū)也沒少讓他流哈喇子,他可也從來沒生出過?非分之想?不是?畢竟連物業(yè)費都交不起。

欣賞歸欣賞,要不起就是要不起,世上?美人美物何其多,心?悸幾下,實在?沒必要像情竇初開的青少年一樣大?驚小怪。

“海上?那會兒,我海風(fēng)喝多了有點上?頭,”宣璣客客氣氣地對盛靈淵說,“態(tài)度不好,是我不對。其實要不是您,今天我們這些人說不定都得撂在?那,還得謝謝您?!?/p>

盛靈淵感興趣地?fù)沃^注視著宣璣。

東川一別后,再見這小妖,覺得他好似脫胎換骨,要不是守火人的氣息沒變,盛靈淵簡直要以為這是另一個人。

“我與那刀靈的交易你情我愿,不關(guān)別人的事?!笔㈧`淵慢條斯理地說,“至于庶人微煜,本來就是朕要殺的,順道而已,你不必客氣?!?/p>

“謝還是要謝的,”宣璣雖然調(diào)整好了心?理狀態(tài),多看了盛靈淵兩眼,手掌還是有意無?意地摩挲起褲子,“還有……咳,我當(dāng)?時隱約感覺好像是您把我送回來的,那個……”

盛靈淵撩起眼皮:“那你打算怎么謝?是要給朕立祠燒香啊,還是想?以身相?許?”

宣璣手一滑,差點把自己褲子磨蹭著了,見老魔頭臉上?又浮起那種人形罌/粟似的似笑?非笑?,他合理懷疑是老魔頭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惡意拿他開涮。

于是他迅速對自己漏風(fēng)的心?臟防御工程展開了搶修——把“珍惜生命,遠離毒品”“一人吸毒,殃及全家”之類的名言警句在?心?里顛來倒去地念了好幾遍,這才輸人不輸陣地擠出張嬉皮笑?臉:“立祠燒香這個不能搞,這是封建迷信,至于讓我以身相?許么,我反正是沒意見,就怕陛下覺得我占您便宜?!?/p>

好在?盛靈淵逗了一句就放過?了他,略微坐正了,陛下說:“撈你也是應(yīng)該的,當(dāng)?年赤淵是朕下令封的,朱雀骨是朕親手刻的,你既然是朱雀骨之靈,守著赤淵,也算是替朕辦事,不為你族功績,單為了赤淵太?平也不會讓你死的?!?/p>

宣璣一愣:“什么?”

什么骨?什么靈?

他……難道不是天魔劍靈嗎?

盛靈淵見他一臉找不著北,就問:“怎么,你一天到晚別的事稀里糊涂的,連自己的來歷也不知?道嗎?”

宣璣認(rèn)為自己知?道五六分“來龍”,兩三分“去脈”,也不清楚這算不算“知?道”,于是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大?概……”

盛靈淵又問:“那你為何自稱‘守火人’?知?道守火人是什么意思么?”

宣璣:“……”

好的吧,第一題就不會。

“守火人”是赤淵里那些刀劍靈們的稱呼,刀一說他是“第三十六任守火人,他們一族之長”,“守火人”具體指什么,刀一他們那幫資深阿爾茲海默也說不明白,宣璣當(dāng)?然也不知?道。

盛靈淵見他無?言以對,失笑?道:“我見你封魔之力用得挺自在?,還以為你族自有傳承,莫非是經(jīng)?年日久,傳承殘缺了?”

宣璣聽到“傳承”,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陛下,您說的是哪種傳承?”

盛靈淵:“看來你明白了,不錯,就是你族‘無?字書’。”

“傳承”這個詞,在?特能界,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普通的傳承,諸如“文化傳承”“信念傳承”等等,通過?口傳面授或者典籍書冊流傳后世。

而除此以外,還有一種非語言的特殊“傳承”。相?傳,過?去一些特殊的種族,能直接將自己全部的力量和記憶傳承給下一代,這種“傳承”又叫“無?字書”。乍一聽仿佛是“記憶面包”的現(xiàn)實版,有點爽,不過?凡事也不能看表面,比如這種記憶傳承會造成倫理問題——人除了軀體,就是由“過?去”造就的,滿腦子里的記憶都是別人的,那么縱然軀殼換了,靈魂該算誰的呢?

所?以一般使用這種傳承的,都是全家死絕,只剩獨苗的情況……

全家死絕,只剩獨苗——那不就是他本人嗎!

宣璣想?起來,在?東川酒店時,他眼前閃過?的一段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么的畫面——他面朝赤淵祭壇,跪在?地上?,跟本命劍道歉說“兩百三十二年,差不多是堅持最長的一次了,實在?走?不下去了”云云(注),然后就是一陣粉身碎骨的劇痛。

他當(dāng)?時還聯(lián)想?過?,兩百三十二年,正好是他那些石碑“祖宗”里最長壽的一位的壽命,如果那時他看見的,是那位長壽祖宗的記憶,那最近這些頻繁夢見的“記憶”,是不是也屬于某位先輩?

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三千年前的天魔劍靈,那些莫名其妙多出來的記憶,可能只是祖輩留下來的神秘傳承。盛靈淵:“若朕沒猜錯,每一代守火人注定與下一代無?緣相?見,所?以你族秘辛都應(yīng)該是用‘無?字書’傳承的。只是我看你稀里糊涂的,怕是經(jīng)?年日久,無?字書也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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