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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那天劉遠他們說的話,她未必能全部聽懂,但也隱隱明白了兩點。

一是外面局勢很亂。

二是縣尉這個位子不好坐,一個不好,喜事可能變成禍事。

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續(xù)到妯娌于氏的上門。

劉遠跟劉弛雖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兩家卻很少單獨來往,除了劉遠和張氏帶著孩子們?nèi)ハ騽⑿秸埌驳臅r候碰見之外,其它時間就算碰到了,也只是冷冷淡淡地見禮回禮。

先前劉遠落魄,于氏跟著落井下石,瞧不起張氏他們,甚至屢屢冷嘲熱諷,讓張氏十分痛恨,隨著劉遠在治獄吏的位置上站穩(wěn)腳跟,家境一點點好轉(zhuǎn),兩家的關(guān)系也沒什么變化,甚至就連劉遠的父親和嫡母,待他們也一如從前冷淡。

但是今天于氏上門,卻讓張氏差點驚掉了下巴。

因為對方不僅掛著一張笑臉,還帶來了禮物。

雖然這些禮物只是雞蛋和飴糖,對于現(xiàn)在的劉家來說不算重禮,但是于氏這種態(tài)度,跟以前一比,簡直就像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張氏一頭霧水地接待了她,直到對方離去,還有點懵懵懂懂的不真實感。

最后是劉楨點醒了她。

“阿母,世母這是要與我們重修舊好么?”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張氏還陷在迷茫的情緒里。

“因為阿父是縣尉了,縣尉的職權(quán)比令吏大,所以世母不得不來向我們低頭?!眲E實事求是地指出。

張氏啊了一聲,陡然有種回到現(xiàn)實的真實感。

是的,她的丈夫已經(jīng)從治獄吏變成縣尉了,如果說夫家的人以前還不把治獄吏這個職位放在眼里,縣尉卻終于讓他們不得不低頭。

原本高懸著的心一點點地落到實地,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了。

“阿楨,你說你阿父當上縣尉,是好是壞?”張氏不是真的在詢問劉楨的意見,她只是想確認自己的感覺。

“好壞參半,”劉楨看出她這些日子一直心慌不定,趁著這個機會順便勸解道,“但阿父做事向來有分寸,既然他已接下這差事,阿母就不必多加擔心了?!?/p>

在她看來,安正的話是很有道理的,這種風口浪尖的時候,劉遠實在沒必要接下縣尉這個職務去當出頭鳥,誰知道過幾年是個什么情勢?但她也知道,她老爹的心氣很高,當年寧愿家里蹲也不肯去做賤活,這個機會他盼了很久,怎么都不會輕易放過,按照他說的,就算要承擔風險,縣尉也非當不可。

既然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實,擔心太多也沒用處,像張氏這樣擔心更加于事無補,無用的擔心就算了,最起碼不要這幾天做飯的時候總是忘了放鹽??!

劉楨的話讓張氏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她終于意識到丈夫確確實實成了縣尉,而且就連向來瞧不起他們的夫家的人,也上趕著來巴結(jié)討好,想要彌補以前的裂痕。

這樣的事,當然是好事。

張氏之前惶惶然,就是因為安正的話一直徘徊在心頭,劉遠又不肯跟她多解釋,現(xiàn)在于氏上門徹底揭開心中的郁結(jié),她一下子就轉(zhuǎn)憂為喜。

如果劉遠升任縣尉不是好事,那為什么連夫家的人也過來祝賀呢?

無非是看丈夫發(fā)達了,想要攀攀關(guān)系罷了。

這么一想,之前那些憂慮也就不算啥了。

劉楨察言觀色,見她心情不錯起來,就道:“阿母,我想我們應該多買些糧食,如今外面世道混亂,雖然一時半會還未波及潁川郡,但誰也說不好以后的事情,還是提早做些準備為好?!?/p>

張氏是一個很有危機感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安正一席話就擔驚受怕好些天,此時一聽劉楨的話,馬上就道:“你說得極是,還該去買些豚肉回來腌制,等阿楠回來,再讓他上山采些野菜去!”

劉楨聽得想笑,野菜采來沒幾天只怕就壞了,又不像肉可以腌制保存,但是難得張氏有動力,她自然也不去打擊,反倒一一應了下來。

劉遠從治獄吏升到縣尉,很快給劉家生活水平帶來質(zhì)的飛躍。

縣尉跟治獄吏的工資當然不可同日而語,光是發(fā)的那些谷物,也足以讓劉家平日吃用了,現(xiàn)在劉楨他們一日兩餐,基本都能經(jīng)常吃上粟米飯或面食。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了用面粉制成的各種面食,民間常吃的蒸餅,就相當于后世的包子和饅頭,湯餅則是面條的祖宗。

劉楨根據(jù)這些東西的雛形,索性將它們改得更接近后世所熟悉的食物,像今日劉家的朝食,便是每人一碗湯餅,面餅被再三揉搓之后按壓成薄薄一張,用刀子均勻切條,下鍋過水煮軟,再撈起來,也無須加湯,直接就淋上厚厚一勺以五花肉,香菇,木耳,花椒為原料的醬汁,最后灑上切碎的蔥粒,色澤誘人,噴香入鼻,一碗劉氏干撈面應運而生。

劉家人對這種干撈面很是捧場,個個都吃得連舌頭差點也吞下去了,用完朝食,劉遠就神清氣爽地上班去了,張氏則準備回娘家看看,只不過還沒出門,就又碰上了提著東西上門來的于氏。

于氏最近來得很勤快,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她的到來滿足了張氏小小的虛榮心,張氏自然也迎起笑臉接待,有時候去給劉薪和婁氏請安的時候,她也會順便捎點東西給于氏,這一來二去,妯娌之間的交往就頻繁起來了。

于氏在劉家只逗留了一會兒,言道自己還要回家干活,便起身告辭了,她現(xiàn)在每次來的時候都沒忘記給劉楨她們捎上飴糖。對于劉楨來說,這種東西的吸引力實在太小,她也不太喜歡于氏趨炎附勢,嫌貧愛富的為人。

但對劉婉和劉妝來說就不然了,她們顯然把于氏跟“每次來自己就有糖吃”劃上了等號,于氏離去的時候,她們都拉著她的衣擺不肯放手,顯得依依不舍,劉婉年紀大些,表達能力不錯,還會說“世母明日再來看我們吧”。

“好好,只要你們聽阿母的話,世母明日便還來!”于氏露出慈靄的笑容對她們道。

只是剛踏出劉家,她的笑臉就拉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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