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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劉楨一直覺得秦始皇的一生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一個在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事情的杯具。

拿個簡單的例子來說,秦朝最為后世所熟知的政策之一“車同軌”,不僅是單純統(tǒng)一車軌車轍的標準就算了,而且還在全國范圍內(nèi)開辟新的道路交通,包括水路和陸路。眾所皆知的靈渠就不說了,從東邊的燕齊到南邊的吳楚,嬴政大爺硬是讓人鋪出一條臨海的馳道,甚至還制定了嚴格的標準:道廣五十步,每隔三丈就種一棵青松,道路全都必須用鐵椎夯實。除了這條馳道之外,在北方,為了抵御匈奴,秦朝還修筑了另外一條長一千八百里,開山劈嶺的直道。

這種工程量就算是放在后來的漢唐全盛時期也是浩大的,更何況是在剛剛結(jié)束了戰(zhàn)亂,生產(chǎn)力還很低下的戰(zhàn)國時代。想想就好了,這兩條橫跨全國的道路,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財力?

秦始皇這種行為明顯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定要做得最好。

但不得不說,強迫癥患者秦始皇同志的戰(zhàn)略遠見也是其它六國君主拍馬都追不上的。

拋開這些水路和陸路在軍事和民用上的價值,兩千多年前,當各國諸侯還沉浸在各地為王,滿足于一國強大的時候,秦朝的君王就已經(jīng)開始著眼于天下,秦國不贏天下,誰贏天下?

要知道,秦朝為了抵御匈奴而開辟的那條道路,直到漢武帝年間還在使用!

但劉楨能夠理解這些,甚至用驚嘆的眼光去看待秦始皇乃至秦朝的一切作為,是因為她純粹是站在兩千多年后的角度去評價的,在當時的人民群眾中,則完全不是那回事。

對六國的貴族來說,秦朝的統(tǒng)一扼殺了原本屬于他們的一切利益。

對六國的百姓來說,秦朝一改之前戰(zhàn)國時代的自由散漫,其律法之精細,要求之嚴苛讓人好像突然從地球跳躍到月球,完全無法適應(yīng)。

就像有個人吃飯,本來用手抓,用筷子夾,用湯匙舀,都沒有人管,可突然有一天,別人要求他一定得用筷子夾,不然就要罵你,他當然不會樂意,反而還會跟對方對罵起來;如果對方拿著棍子,而他手無寸鐵,那人可能心想忍忍就算了,改成用筷子夾;但如果對方又說,不僅得用筷子,吃飯的時候還不能發(fā)出聲音,不然就要殺了他,那個人忍無可忍,自然就想到了反抗。

現(xiàn)在,劉遠他們作為原來韓國的子民,對這位君主同樣一點好印象都沒有。

三個人關(guān)系鐵,私底下交換一下看法沒所謂,劉許二人從過軍,安正還是官府里的人,都比尋常庶民多了幾分見識,安正就嘆道:“想當年六國未滅之時,齊國有稷下學宮,百家爭鳴,不以言定罪,可現(xiàn)在,竟出了這焚書之舉,難道自此之后,天底下只有法家一家之言獨霸天下?”

許眾芳將酒一飲而盡,他是粗人,感慨自然也和他不一樣:“當初我與大兄戍邊,軍中有個弟兄,本是楚國大商出身,誰知秦君滅楚,將商人發(fā)為市籍,說他們是不軌之民,我們回來的時候,那位弟兄還沒法歸家,據(jù)說不日便要改戍長城,秦君暴、政,遭殃的可不止一家兩家!若不是大兄心眼多,人緣好,賄賂上官,假作殘疾,得以脫身,我們只怕也要同往呢!”

劉楨倚靠在父親懷里,聽到這里就問:“阿叔,難道朝廷沒有規(guī)定服役期滿便可退役么?”

許眾芳哈哈一笑:“有是有,可得等到年滿五十六,只怕到那時我與你阿父都發(fā)搖齒落了,還不能回來看你呢!”

劉楨暗暗嘆了口氣,萬里長城何其偉大,后人視為奇跡,但參與修建的當事人可不這么覺得,誰愿意離家千里,被征調(diào)到那種地方去干活,還可能永遠回不來?

她還記得以前去爬長城,當時的長城已經(jīng)不是秦長城,而是后來的朝代補修的,然后就聽見旁邊的游客說,要是能穿越回秦代看看當時的長城,就算當個修長城的士卒民夫,他也愿意。

現(xiàn)在劉楨覺得那個人完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以前她根本沒那感受,現(xiàn)在,作為劉遠的女兒,她絕對不想讓自己老爹去當什么鑄就偉大奇跡的螺絲釘。

秦朝不是不超前,而是太超前了,嬴政大爺實在太能折騰,想把上百年才能干完的事情一口氣就給干完了,可能嗎?就像前面那個吃飯的比喻,大家本來就跟不上他的步伐,還被一再壓迫,忍無可忍,當然就無須再忍了,等他一死,大家沒了頭頂?shù)拇笊剑髀吩旆吹囊簿惋L起云涌了。

不過現(xiàn)在,老百姓覺得還能忍,所以私底下發(fā)發(fā)牢騷也就算了。

三人又聊了一通,無非是以前韓王如何如何,現(xiàn)在秦君卻如何如何,其實七雄并存時,老百姓的日子也未必真就那么好過,只不過現(xiàn)在的感受更壞,大家反而都懷念起了從前。

劉楨聽了一陣,有點昏昏欲睡,但她仍是打疊起精神,問:“安叔父,你能不能借我一卷書?”

安正詫異:“你要書作甚?”

劉遠倒是幫她回答了:“這小女子想要認字?!?/p>

安正笑道:“大兄不喜讀書,阿楨倒是與你不同?!?/p>

劉遠哈哈一笑:“她這是像她大父,不像我!”

安正又問劉楨:“阿楨,你為何想要認字?”

劉楨道:“大兄能上鄉(xiāng)學,我卻不能,心里很羨慕,叔父能幫我嗎?”

安正又微笑道:“我幼時去過你家,你大父那里有不少藏書,怎的你不向大父借,反倒跟我借,再說光有書,無人教你讀,你知道怎么念嗎?”

說起這個,劉振就想嘆氣,其實她借書沒有別的,真是為了認字,要不說她穿越也沒找個好時代,現(xiàn)在甚至還不流行宋體字,人家普遍用的是大篆,就是在劉楨看來像天書一樣的文字。

前兩年李斯發(fā)明了小篆,開始取代大篆,變成官方文件上通用字體,結(jié)果因為書寫起來慢,又用了隸書作為注腳補充,饒是如此,許多典籍上面依舊是用大篆書寫的,想看懂,首先就得先學認字。

隸書已經(jīng)逐漸接近后世的繁體字雛形了,好歹能認出大半,要練的是書寫,大篆和小篆就難辦了,看多了就像一群小人在竹簡上跳舞,簡直讓人頭暈眼花,但只要劉楨不想變成文盲,就得老老實實學認字,應(yīng)該慶幸的是,周圍的環(huán)境讓她起碼還擁有這個條件,要是生在更窮困的農(nóng)家,說不定真得當一輩子的文盲了。

老實說,她來到這里,除了比別人多出一丁點記憶之外,得了個早慧的名聲外,真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建造長城她不會,更別說跟陳勝吳廣一樣口號一喊聚眾造反,現(xiàn)在可好,連字都得從頭學起了。

“我可以問阿父和大兄啊,也可以問叔父你,叔父你會教我的吧?”劉楨笑瞇瞇地,一臉純潔無瑕,把為什么不去大父家里借書的問題丟給老爹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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