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爍自在地和賀焱吃早餐。
賀焱見林爍吃得輕松,心情也莫名放松下來,沒了來時那同手同腳的緊張樣兒。
不再忐忑,賀焱終于想起了正事:“爸爸讓我回來后先去見他?!彼銥槠潆y地補了一句,“順便讓你也一起過去?!?/p>
林爍點點頭。
賀博遠應(yīng)該早就知道他們到了,想想剛才他們是把賀博遠晾在一邊,林爍心里蠻爽的。
他很感激賀博遠對林厚根伸出援手,但,也僅僅是感激而已,并不代表他認同賀博遠的做法,并且對出賣自己身體這種事甘之如飴。
作為回報,他會盡力履行合約義務(wù),好好在賀焱身邊守個五年。和賀焱相處,比和賀博遠、賀凜那種人相處要輕松得多。
林爍亦步亦趨地跟在賀焱身后。
賀焱敲開門,賀博遠正在辦公。在賀焱記憶中,賀博遠永遠都在忙——從來不會抱他,也不會和他說別的話,更不會教他什么東西。賀焱又開始緊張:“爸爸?!?/p>
賀博遠抬起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林爍身上。林爍還那么年輕,身上裹著厚厚的、雪白的羽絨外套,像個白白的雪球兒??杉词勾┑寐晕⒂纺[,還是看得出他那模樣有多招人。
賀博遠轉(zhuǎn)向賀焱:“去你爺爺那邊了嗎?”
賀焱一愣。
他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賀博遠說:“去吧?!彼戳搜哿譅q,“林爍你留下,我有些事要問問你?!?/p>
賀焱心里打鼓。
林爍是賀博遠讓他挖到公司的,難道林爍其實是賀博遠放到他身邊監(jiān)視他的?
不過也不對,賀博遠要是想讓他身邊放人,哪會這么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看來是想從林爍這兒了解一下他的表現(xiàn)!
賀焱仔細想了想,心里的忐忑少了大半:他上班摸魚的事應(yīng)該沒被林爍發(fā)現(xiàn)才對!該做的事情他都有做!公司發(fā)展勢頭好像還挺好的——
賀焱喜滋滋地去找賀老爺子問好。
賀焱一走,書房里陷入沉默。
林爍從來不會讓人冷場,可他不知道該和賀博遠說什么。
察覺賀博遠一直在打量自己,林爍毫不避諱地抬起頭與賀博遠對視,眼前的男人強大、冷靜、理智,冷漠似乎是從他骨子透出來似的,讓林爍從內(nèi)心深處就對他心生警惕。
林爍安安靜靜,并不說話。
賀博遠說:“林爍,你后悔了嗎?”
林爍一怔。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林厚根去外地取膠片,他跑去一家商店穿著小熊套裝做圣誕節(jié)兼職。
夜深了,別的員工都陸陸續(xù)續(xù)回家,他一個人守在店里看外面的燈,不想回電影院那邊。
突然,他注意到窗外的長椅上坐著個人,看起來大概三四十歲左右,衣著整齊,不像醉漢,可卻一動不動地在那里坐了很久。
他忍不住套起小熊頭套走出去。
出去逗對方開心。
他確實有點多事。
看到別人不高興的時候,他總想讓別人高興起來。
看到別人遇到困難的時候,他總想幫別人度過難關(guān)。
這種要命的性格為他帶來了很多麻煩。
比如眼前的賀博遠。
那個時候,賀博遠居高臨下地向他展示了賀家的能量,并且告訴他:只要他愿意離開林厚根當他的兒子,這一切都可以是他的。
權(quán)力,地位,金錢。
那對一個普通的小孩來說也許是十分遙遠的東西,可林爍不一樣。
林爍心里燒著一團火,那團火讓他比同齡人早熟、比同齡人了解這些東西能為自己帶來什么。
這樣的誘-惑,誰能拒絕呢?
只要把整天罵罵咧咧的老頭兒扔開,當這么一個有權(quán)有勢又有錢的人的兒子,就能擁有金錢與權(quán)勢!
林爍從未忘記過賀博遠當時的目光。
那冷漠之中帶著幾分嘲弄的視線,每次想起來時都讓他全身所有細胞為之顫動,每一根神經(jīng)都被一直無形的手拉緊。
那么看重感情、那么看重相依為命的爺爺?shù)哪?,舍得放棄這樣的誘-惑嗎?
賀博遠根本不介意將賀家的權(quán)勢與財富,更不介意自己親生兒子能不能繼承自己的一切,世上所有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都可以用來作為玩弄人性的籌碼。
林爍拒絕了賀博遠。
從此之后,他與賀博遠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直至林厚根病重。
在生死面前,一切堅持都毫無意義。
林爍愿意做任何事,換取林厚根一年——甚至一天的生命。
更何況只是出賣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