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無聲的欠身施禮，退了下去。

一扇門虛掩著，身著大國師服飾的皇后嬴若英站在天書塔外的走廊上，背著手，俯瞰整個咸陽城。無忌走了過去，站在皇后身后，向下看了一眼，突然有一種站在云端，超塵出世的感覺。

腳下，咸陽城燈火點(diǎn)點(diǎn)，燦若繁星。

“聽說你不想?yún)⒓涌荚嚵?？?/p>

“只是不想看那些穿鑿附會的題而已?！?/p>

“那些題的確有穿鑿附會之嫌，可是這些題義，卻是無數(shù)先賢研習(xí)天書的心得，也是學(xué)習(xí)天書的基礎(chǔ)。要想學(xué)習(xí)天書，必須先熟悉這些題義。正如這天書塔一般，根基不固，如何能千秋永固？”

無忌表示懷疑?！按╄徃綍幕A(chǔ)，能撐起天書塔？”無忌搖搖頭?！盎屎?，恕我不敢茍同。真便是真，假便是假，不管說得如何天花亂墜，終究百無一用——除了混淆視聽，讓人們離真相越來越遠(yuǎn)?！?/p>

“真相必須用謊言包裹，正如寶玉必須裝在錦匣中一樣?！被屎筠D(zhuǎn)過身。靜靜的看著無忌?！盁o忌，天下太平需要真相，同時(shí)也需要謊言和欺騙。知道‘虛其心。實(shí)其腹，弱其志，強(qiáng)其骨’出自何典嗎？”

無忌搖搖頭，這是《道德經(jīng)》里的一段話，大國師教他靜坐冥想的時(shí)候提過。不過當(dāng)時(shí)是另外一種解釋，和謊言、欺騙無關(guān)。他知道皇后想說什么，但是他不想說。心里反而涌起一股說不清的厭煩。

“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天書真正的秘密，只能掌握在少部分人的手上。”微風(fēng)徐來?；屎蟮穆曇粲行╋h忽，仿佛隨時(shí)都有可能被風(fēng)吹散?！疤鞎绞请y以理解，就越神秘。天書越神秘，百姓就越敬畏。一旦天書不再神秘。帝國崩潰的日子就快到來了。”

無忌無聲的笑了。充滿諷刺?！疤鞎拇_神秘，可是帝國的前景卻還是好不到哪兒去?！?/p>

皇后眉梢輕挑，眉心微微蹙起，抿著嘴唇，沉吟了片刻?！爸朗菫槭裁磫幔俊?/p>

無忌不置可否。

“因?yàn)樘鞎核ト趿?。”皇后吸了一口氣，又輕輕的吐出來，一聲嘆息?！叭倌陙?，沒有出現(xiàn)一個合格的大國師。天書院不夠強(qiáng)大，無法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叛臣逆子。也就無法保證天下太平?！?/p>

無忌沉默不語?；屎笏院退孪氲牟畈欢?，天書院是帝國控制人心的工具，甚至可能直接執(zhí)行清除不穩(wěn)定因素的任務(wù)。從帝國中心咸陽到任何一個小鎮(zhèn)都有神殿，神殿和官府一樣，牢牢的控制著整個帝國。

“知道我為什么會同意你和亦然之間的事嗎？你們之間的身份懸殊是那么大，何況天書院還有規(guī)定，要想成為大國師，必須起誓不成家，不立業(yè)，不娶妻，不生子?！?/p>

無忌瞇起了眼睛。

“這個規(guī)矩傳承千年，連天子都不能打破。可是，我還是答應(yīng)你了，因?yàn)槿绻欢ㄒ蚱七@個規(guī)矩，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被屎笠蛔忠痪涞恼f道：“這個人就是大國師?！?/p>

“規(guī)矩是神明所立，大國師是神明在人間的代言人，只有大國師才可以打破這個規(guī)矩。如果你能成為大國師，拯救帝國，我愿意你打破這個規(guī)矩……”

“還有奉獻(xiàn)你的女兒?！币恢北３殖聊臒o忌打斷了皇后的話?！百嗳恢徊贿^是帝國獻(xiàn)給神明的犧牲。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只要我能成為大國師，我都可以如愿以償？”

皇后盯著無忌看了很久，點(diǎn)了點(diǎn)頭?！笆堑?。”

無忌轉(zhuǎn)了一個圈，深吸了兩口氣，又重重的吐出來。

皇后靜靜的看著無忌，眼神專注，卻什么也不說。

“我喜歡亦然，卻不希望像享用犧牲一樣擁有她?！睙o忌突然站定，眼睛直視著皇后?！斑@個交易，恕我不能接受……”

“亦然也是喜歡你的，她是心甘情愿的。”皇后打斷了無忌?！熬退隳悴辉敢庾龃髧鴰煟瑸榱说蹏?，亦然還是會成為犧牲，不僅是她，還可能有更多的人?！?/p>

“你為什么不一直裝下去？只要大國師還活著，還有誰能覬覦大國師之位？”

“我的天賦不夠，只能一時(shí)救急，不可能一直扮下去?！被屎笈耍鎺?yán)霜，雙眼中卻閃爍著憤怒的火苗?！叭绻矣凶銐虻奶熨x，當(dāng)初成為大國師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你?！?/p>

“什么？”無忌愣住了，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

皇后提高了聲音：“你準(zhǔn)備裝傻裝到什么時(shí)候？你要是真的放得下，又何必借這個少年的身體回來。你如果放不下，又何必再推三阻四？戰(zhàn)又不戰(zhàn)，退又不退，你究竟想躲到什么時(shí)候？”

皇后滿面通紅，雙目圓睜，低聲咆哮，仿佛一頭憤怒的母獅，一步步的逼了上來。剎那間，無忌仿佛看到了嬴亦然。生氣的時(shí)候，嬴亦然也是這副模樣，即使沒有變形，也像一頭噴火的赤焰獸，

“亦然，我……”

皇后眉頭一挑，突然驚醒。她停住了腳步，盯著無忌的眼神看了又看，箕張的雙手悄悄地縮回袖中。

“你走吧。”皇后轉(zhuǎn)過身，看著星河般的咸陽城。“立刻離開咸陽，這里太危險(xiǎn)，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無忌皺了皺眉，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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