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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所欲(下)

時間在一天天地過去,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好像這日子緩慢得像是凝固了一樣,每一天都是異乎尋常的相同狀態(tài)——痛苦、掙扎、干活、死亡與那無所不在的壓力。

殷河有時候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個不會游泳的孩子,跌入了無盡的汪洋中,然后不停地向著無盡的海底墜落下去。

每一天清晨醒來的時候,殷河都有一種麻木的感覺,他甚至已經(jīng)忘了自己來到這個地方多久了,他只是看著這許多人不停地像一群螻蟻般,干著活,修著路,還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般規(guī)律的人來人往。

不對,只有從外面進(jìn)來的人,并沒有人從這里離開出去,離開的也許只有死人?

圣城和季候那邊,前前后后又送了幾批荒人奴隸進(jìn)來,其中伴隨著大祭司的催促命令。

通往神山的道路還在緩緩地向前延伸修建著,越靠近神山,那股可怕的、詭異的力量就越濃烈越強(qiáng)大,死去的人開始越來越多,甚至連人族戰(zhàn)士都有些承受不住,不停地發(fā)生死亡現(xiàn)象。

相比起來,殷河有的時候甚至覺得奇怪,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如此危險的地方后,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什么不妥的危險的情況。

他就像那些荒人奴隸中最強(qiáng)壯最強(qiáng)大的荒人一樣,似乎對神山的那種詭異力量有一種天生的抵御能力,在神山的威壓面前,往往比大多數(shù)人都輕松許多。

只是每一天看著這種殘酷慘烈的修路模樣,而他還要再催促著,在一開始的時候,讓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受不了了。后來,時間久了之后,他的情緒上也開始發(fā)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變化,好像對一切都變得麻木了起來,對死亡也不再在意,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有些渾渾噩噩地做著事情,憑借著記憶中的本能繼續(xù)推動著修路這件事。

偶爾深夜驚醒時,殷河會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那可怕的變化,然后毛骨悚然,全身冒冷汗。

但在新的一天開始以后,在他走出那青玉所時,他的心靈好像就會自動封閉起來,讓他重新變得冷漠和麻木。

也許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繼續(xù)在這地獄般的地方活下去。

事實上,類似的變化就像是一種可怕的疾病,傳染席卷了這支隊伍中的每一個人,不管是荒人奴隸,還是人族戰(zhàn)士。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麻木不仁,變得渾渾噩噩,對死亡和危險這些最大的刺激都無動于衷。每個人似乎都只記得自己最初該干的事,然后麻木地像提線木偶一般去繼續(xù)干活。

神山,越來越近了……

死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很早以前大祭司所說的話,那“不顧一切哪怕用人命去填也要修建這通天之路”的言語,如今就在這青天白日里,在這遠(yuǎn)離圣城、遠(yuǎn)離人族、遠(yuǎn)離文明的地方,冷漠而悲涼地實現(xiàn)了。

人們變得越來越沉默,大多數(shù)的人都已經(jīng)不再說話,有時候甚至一整天白天在外頭干活的人,無論是荒人奴隸還是人族的戰(zhàn)士,都不會開口說上一句話。

哪怕遇到某個意外,突然有一個同伴在身邊倒下并死去時,那個人往往也只是木然冷漠地看上一眼,然后繼續(xù)干活,或是面無表情地走過。

殷河已經(jīng)想不起來如此恐怖和可怕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了,也許最初的時候并不明顯,也許是慢慢才變成這樣,但是那種絕望的感覺此刻是如此的明顯,日日夜夜都縈繞在他的心頭,似乎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也無時無刻在提醒他,生命毫無意義,死亡才是歸宿。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在那青玉所中忽然驚醒時,他環(huán)顧四周,那些黑暗中的身影和勉強(qiáng)能看見的一些盡是麻木冷漠的臉,殷河突然有一種感覺,自己好像已經(jīng)是這里唯一還殘留著幾分清醒意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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